這下好,正主終於來了,院裡的林裡的不論男女春心紛紛蕩漾了起來,迅速都聚到了外麵,男看郡主女看世子,瞧得那個叫精細——

甯郝內著墨黑繡紋長袍,外麵披了絳紅的帶絨大氅,在馬上遊刃有餘的拉著韁繩,手臂裡圈著的洛小安一身正紅鑲邊的錦服,嚴嚴實實的兜了件猩紅羽紗鶴氅,乖乖縮在甯郝懷裡,大大的風帽扣在腦袋上,脖子上還圍著一圈雪白的兔毛圍脖,整張臉都要被埋起來,全身上下隻露出一對滴溜溜左右打轉的大眼睛和鶴氅下一雙一晃一晃的鹿皮小靴。

一個風俊神朗,一個冰雕玉琢,在身後純粹的白色背景下那兩人一騎竟顯得不太真實,要不是耳邊那清晰的得得馬蹄聲,眾人恐怕都要以為自己是青天白日入了夢了。

馬奔至院前猝然收蹄,停得俐落穩當,甯郝翻身下馬,隨即把馬上的洛小安抱了下來,洛小安邊哈著白氣邊把風帽往後一掀,周圍的人便都漏了一拍心跳。兩人穿的色調本就極為相配,瞧著都覺得暖融融的,又見甯郝動作溫柔的細細替洛小安拍掉身上沾的雪屑,洛小安也禮尚往來的替他拍拍,拍啊拍啊的直拍得周圍眾男女心都涼了——

還相什麼親哎,這天造地設的,乾脆就把這兄妹倆配一對得了,何必還放出門來傷他們的心。

這邊兩人不知眾人怨念,整理好了裝容便與身為主人家的和昭公主和徐離珮寒暄,和昭公主見兩人單騎而來,奇怪道:“雪過初晴,路上積雪不少,況且路途不短,寧世子與郡主為何不乘馬車?”

甯郝抱歉笑道:“中途馬車陷入雪坑中,恐誤了公主的時辰,便解了匹馬與舍妹先行趕來,不知可曾來遲?”

“不曾不曾,寧世子太客氣了。”和昭公主對甯郝印象極好,忙笑著招呼二人入院,徐離珮與甯郝是太學裡的同窗兼好友,隻因甯郝太學畢業後要回家替他爹打理封地事務,未曾留在鳳城任職,兩人見麵的機會也就不多,徐離珮拍了拍甯郝的肩,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與主人寒暄過後到了院中,便是甯郝和洛小安不太想麵對的環節了,站在當地放眼望去一大片陌生人,眼神都或直勾勾或火辣辣的盯著他們兩人,直叫人覺得如針芒在背,於是洛小安想也沒想便提步往齊垣明徹那一桌過去了,眾公子一看,頓時扼腕一片,卻也沒招——鳳城公子前幾名都在那兒了,往那兒去也是正常的。

而眾小姐這邊,眼波汪汪的瞧著甯郝,不知他會作何打算,哪知兄妹二人早約好了互做擋箭牌,甯郝自然是緊緊跟著洛小安過去,望也沒望四周的一片秋波,頓時滿地都是芳心的碎片。

等到了幾人跟前洛小安才醒過神來,她直直往這兒跑是要幹什麼來的?不好掉頭就走,洛小安隻得挑了最好說話的明徹起頭,和他微笑打招呼:“徹……”

呃,徹什麼?

洛小安是一時想到那天明徹讓她直呼他“徹”,嘴裡跟著就下意識地蹦出這個字來,可她當然不能真的一個徹字叫得這麼肉麻,不把人酸死那也得被噁心死。那就順下去叫徹公子?其實也挺生疏的……

洛小安一瞬的猶豫間其他人卻是豎了耳朵在等她這聲招呼,尤其麵前齊垣簡文和徐離宇的注目禮瞧得她渾身上下不爽快,當下就想回頭讓她哥幫忙擋駕,結果兩股混亂思維擠在一起的產物便成了——

“徹……哥哥……”

三十四

明徹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想想他確實比洛小安大了那麼幾歲,這聲哥哥實在算得上又親又敬,禮數周到得很,叫得他很是愜意,便微微一笑應下了。

這一應不要緊,立刻劈醒了周圍被那一聲“徹哥哥”弄懵了的眾人,當下一片心臟破碎的聲音,沒想到甯安郡主居然和太尉公子這麼熟,都稱兄道妹的,比排在賭坊榜首的三小王爺還要親近,那他們還有什麼希望?

甯郝和齊垣亦黑了臉,甯郝一臉喝醋的表情拎了洛小安過來耳語道:“妹啊,你這麼快就給哥找了個兄弟?哥可吃醋了。”

洛小安正在為自己的口誤懊悔得想咬舌頭,被甯郝一說更是想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調息幾秒決定以勇士姿態麵對現實,抬頭卻見對麵齊垣一臉草木灰的顏色瞧著她,一奇怪便脫口問他:“你臉色怎麼這麼差,不舒服啊?”

周圍轟的又是一陣議論,齊垣看到明徹和簡文樂不可支的眼神,痛苦的閉上眼,恨不得立馬暈過去。他就是做惡夢也沒有想到過,和洛小安再見的第一句話既不是假裝客氣問候也不是直接掐架吵起來,而居然是這麼一句惹人遐想的疑問句。

根據先前所謂“他相思成疾足不出戶”的荒唐八卦,他可以肯定,當天之內鳳城就會遍傳這麼一個頭條——

從來身過百花不留痕的靖平三小王爺,隻因為甯安郡主與太尉公子的親近,竟駭人聽聞的露出了怨夫的表情。

齊垣感到深深的惆悵,仿佛聽到他光輝偉大的風流形象轟然倒地的聲音。

惆悵間突然額上一片微涼,耳邊一陣驚愕抽氣,齊垣一驚睜開眼,就見洛小安已經近近的湊到他麵前,把涼涼的手心貼到了他額上,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閃著疑似關切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