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裡天光大亮了也還是靜悄悄的。這幾天下人們雖然都知道自家小姐回來了,卻又都被告誡不能聲張,隻得做出和往常一樣憂心忡忡傷天悲地的模樣來。想想兩個人碰麵,眼神裡全是輕鬆和笑意,臉卻拉得老扁老長一副被大象踩過的蔫樣,那是一個多麼詭異的場景。

洛小安一覺睡到正午後,打理妥當出了門才被告知甯泰王和顧京淮也才剛起沒多久,正在用飯,便晃蕩著過去一塊兒吃了飯,幫著佈置好顧京淮的院子,天色已經又要擦黑了,甯泰王才想起來還沒給靖平王府送消息,看天色已晚便打算第二天再派人過去,卻不知靖平王府那邊已經因為洛小安持續幾天的“失蹤”,已經再度陷入等同於齊垣當初重傷時的慘澹氛圍。

連著派人出去暗中找了幾天也沒有洛小安的任何消息,反而差點被劉肅的人瞧出端倪來,左英看著躺在床上神情慘澹的少主子,心情也跟著十分低落。

兩個大活人跑了這麼幾天卻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頭髮絲都找不到一根,甯泰王行館那邊也一直沒動靜,他們兩個不會是又被人捉了吧?

把心裡這個猜測三下兩下驅散掉,左英從春桃手裡接過已經熱了三遍又要再次涼了的飯菜,走到床邊勸道:“少主子,您這不吃不喝的也沒法找到郡主啊,要是又把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子弄垮了,郡主回來知道了可得要心疼了。”齊垣的傷本來已經快痊癒了,節骨眼上卻碰上這麼大一個坎,幾天都吃不下睡不著,整個靖平王府的人都在擔心他們三少主子會不會又變成重傷時那樣頹廢狂暴的狀態。

齊垣想著洛小安那個“後會無期”他就憋了一肚子的冤枉氣,哪裡還有胃口吃飯,他扭過頭來瞧了飯菜一眼,又扭了回去,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示意把飯菜拿走:“她現在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心疼我。”

左英瞧著他少主子又是心疼又是為難,原地站了半天看齊垣麵朝裡躺著動也不動,隻好和春桃一起退了出來,剛關上門卻見一個小廝滿頭大汗的沖過來,看著齊垣的房間又不敢大聲說話,於是湊到左英耳邊,左英一聽便連死的心都有了。

“二公主登門看望少主子,這會兒就要過軒茗園來了!”

還沒等左英想出對策來,院門外已經熱鬧開了,其間邵玲尖細的聲音格外引人注意,丫環小廝們紛紛忐忑的迎到門外,左英想這下左右是躲不過了,隻得朝房裡小聲喊了句:“少主子,二公主來看您了。”說完也急急迎到門口。

邵玲在皇帝下旨把她指婚給齊垣之後氣勢高漲許多,此番探望更是趾高氣昂耀武揚威,靖平王爺和齊封齊昶都不在府裡,靖平王妃等女眷在前麵客套周旋得筋疲力盡,已經沒有力氣和心情再攔,便讓邵玲自己往軒茗園過來了。

橫在床上的齊垣聽到左英那句話差點沒吼出一句讓她滾,可想著皇帝和邵狄的交代,愣是把沖到腦門上的氣生生壓回了肚子裡,聽外麵左英怎麼也攔不住邵玲,眼看著人就要衝進來了,齊垣隻得撐著下床推開門。

門外正在和左英說話的邵玲看到齊垣出來便眼睛一亮,一把推開左英罵道:“就是你這狗奴才總攔著我,我來看看我今後的夫君難道還要你準許?還要你主子親自走出房來,規矩都忘光了不成?”

左英為自己沒能攔住邵玲慚愧得不敢抬頭,可這公主再不招人喜歡也是他未來的女主子,背後還是皇後撐著腰,無論如何也頂撞不得,隻得忍氣吞聲的退到後麵。

齊垣早已皺起了眉頭,走出門來揮退了周圍一大幫不敢擅自離開的丫環小廝,平平道:“我今日身子不太舒服,在房裡休息,便叫左英別讓人進來打擾,不知公主突然來訪,左英也不是故意為難公主。”

邵玲立刻換了一臉的笑容,幾步上前來:“你傷得這麼重,可擔心壞我了,我早就想來看你,可母後說你傷沒好我來怕會影響你養傷,便等到現在才來看你,你既是在休息咱們不如進屋聊吧。”

邵玲說著便要讓春桃去準備茶點,還打算把齊垣扶進房去,儼然是院中的女主人似的。齊垣急忙心驚肉跳的攔住她:“公主前來我沒有出門迎接已經是失禮了,我已經休息了一會兒,不如陪公主在院子裡走走吧。”打死齊垣他也不想讓邵玲進他的臥房。

邵玲不知齊垣心中所想,高興的滿口答應,齊垣邊走邊聽著邵玲毫不掩飾的說著她這次來也是想要提前熟悉一下嫁人之後的生活環境,心裡一邊抓狂一邊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把皇帝和邵狄罵了不下萬遍,嘴上卻還要裝的雲淡風輕,簡直要把他憋得舊傷未好再添新傷。

等邵玲把軒茗園的院子都“熟悉”了一遍,她又興致勃勃地要參觀齊垣的書房,這個齊垣找不到藉口拒絕,隻得支吾著不情願的讓邵玲進了書房。

雖然書房已許久無人使用,可還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有條不紊,邵玲一邊在屋裡轉一邊興致勃勃地提著各種問題,齊垣強打著精神裝得認真無比,耐性卻已經接近邊緣限度。

“哎,齊垣,我記得你的字寫得很好的啊,這桌上一大摞字都是誰寫的啊,真是太難看了。”

齊垣走過去看,邵玲站在書桌前正拿著幾張字帖挑肥揀瘦,心裡猛地便抽了一下。那一大摞都是洛小安當初練的“傑作”,他一直沒扔妥善收著。看著那一張張橫七扭八的狗扒字,想起洛小安滿臉墨星子破口罵他卻還是為了晚飯不得不鼓著氣把字練完,齊垣心裡又是好笑又是苦澀,伸手輕輕把被邵玲弄亂的紙張全都仔細攏好:“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以前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