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可憐的耐性不斷接受著考驗,臉上標準的新郎笑容幾乎已經掛不住,在他爹無數次眼神威脅和兩個兄長旁敲側擊的警示中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終於等到了眾人把他簇擁到新房,腳下跟裝了翅膀一樣恨不得用飛的過去。

可惜齊垣沒經驗不知道,新房歷來是比喜筵更折騰人的。想著自己大婚那會兒被洛小安鬧的那個洞房,蓄意“復仇”的邵狄不懷好意的摩拳擦掌,領著一大幫年輕的公子哥兒,頂著太子的名號,卻和山賊土匪無異,先是在席上你鬧我叫的把齊垣灌得頭重腳輕,這會兒攆著齊垣進洞房,肚子裡卻已經釀好了一缸壞水,直叫齊垣瞧著不敢安心。

然而,

邵狄的“洞房之仇”恐怕這輩子都報不了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苦思冥想預謀已久,還特意找了宮裡最有相關經驗的總管嬤嬤們問來的洞房秘笈,到了洛小安身上就一點用都沒有?!!那丫頭不但不躲不藏不害羞,反倒玩兒得不亦樂乎,到頭來叫他們這幫大老爺們兒覺得反倒是他們被這丫頭給鬧了。

邵狄怨念得仰天直歎,本來還不死心要往下鬧,可是新房裡太子名頭不頂事兒,早就急出火來的齊垣三下兩下就把他們全踹了出來,邵狄一雪前恥的夙願便被徹底扼殺得渣子也不剩了。

唉,他也不想想,洛小安當初為什麼敢這麼豪放的放話叫他放馬過來?

因為她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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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意猶未盡,可終歸還是鬧了洞房,一幫人鬧哄鬧哄的也心滿意足的被丟了出去,大門那邊人前腳剛走,齊垣已經急吼吼的沖回了新房。

新房裡一片喜氣洋洋的紅光,此刻安靜下來,頓時暈染出與剛才鬧洞房時格外不同的氣氛,目光所及全是暖暖的豔豔的紅。紅豔豔的窗櫺,紅豔豔的喜字,紅豔豔的燭臺,紅豔豔的簾子,紅豔豔的帳幔,以及紅豔豔的,新娘。

齊垣站在門口,微醺的醉意卻讓他覺得格外的清醒,目光柔柔地卻緊緊地鎖住了靜靜坐在床邊還蓋著錦帕的身影。

今天起她便是他的妻了,是他的了……

齊垣深吸一口氣,提著輕輕的步伐向床前走去,像是怕步子重了便會驚動床前的人似的。大概是感受到有人靠近,一身紅衣的洛小安不安的動了動,蓋在腦袋上的錦帕便也動起來,細碎的流蘇輕輕搖擺,齊垣隻覺那流蘇像是掃在他的心上,又酥又癢。

終於走到洛小安跟前,齊垣低頭久久凝望,剛剛把喜秤拿在手裡,就聽錦帕蓋頭下傳出洛小安細聲細氣似是不安的聲音——

“那個……是你嗎?”

齊垣一愣,這才留意到洛小安那寬大的袖幅下,一大塊衣襟已經被她的手攥成了酸菜坨坨。想起剛才鬧洞房時洛小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半點新娘子該有的嬌羞都沒有,讓邵狄心不甘情不願一臉鍋灰的回了宮,便忍不住輕輕的笑,原來這丫頭還是會害羞的嘛。

唇邊漾起莞爾的弧度,齊垣把喜秤伸到蓋頭下,柔聲道:“是我。”

然而還沒等他挑起錦帕,隻見洛小安挺得筆直的腰杆轟然的就塌了下去,身子向後一倒左手撐著床斜斜的半歪著,右手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了錦帕:“我的親娘,這新娘也太不好當了,撐了一天累死我了,腰酸背痛腿抽筋,有沒有鈣中鈣啊……”

齊垣完全來不及阻止,拿著喜秤的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中,看著洛小安皺著一張被打扮得楚楚動人的臉,滿身琳琅珠佩的歪在床上一手捶腰一手揉腿外加抱怨,愣了半晌,終於覺得不對——

“喂,蓋頭是要等我來掀的!!”

洛小安翻著眼睛哼了一聲不予理會,突然又坐起來兩手撐在膝頭眼睛亮亮的看著齊垣,笑得格外溫柔動人。齊垣看得失神,魂都沒了一半,哪裡還計較蓋頭沒讓他掀,然而就是這麼一失神一犯傻,洛小安一個小蹦跳下床來,渾身上下一陣叮叮噹當的脆響,手裡的錦帕便嚴嚴實實的蓋到了齊垣腦袋上,齊垣一怔,手裡的喜秤便也被搶了去。

隨後便看到喜秤伸到蓋頭下,緩緩挑起了小小的一個角,隻見灼灼燭光中麵前的洛小安歪著腦袋看他,眼波流轉璨若星辰,麵上飛著兩片粉嫩粉嫩的小紅霞,卻突然笑得色色的——

“嘿嘿,挑了蓋頭可就是我的人了……小姐我瞧著公子你玉樹臨風氣宇軒昂,不如與本小姐一夜風流如何?”

說著錦帕已被挑落在地,齊垣被洛小安這番“驚世駭俗”的調戲驚得石化半晌,反應過來又惱又好笑,故意板了臉撲身上去要捉——

“好啊,反了你了,才剛過門就敢調戲起相公來,嗯?看我怎麼教訓你!”

洛小安哈哈大笑著丟了喜秤在新房裡四處逃竄,奈何哪裡逃得過齊垣,沒逃多遠一個轉身竟是直直撞進齊垣的懷裡被抱了個結實。身上的袍服已經鬆鬆散散,珠環首飾也在笑鬧中掉得七零八落,洛小安抬頭對上齊垣深深的眼眸,心裡怦然一動,暫態溢滿種種情愫。

所謂緣分,的確有時會讓人覺得不可預料,有時候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候著也遇不來相守的良人,可有時候不需要刻意去尋,如同冥冥註定一般,那人就會走到麵前,甚至不需要去想像第一次見麵會是什麼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