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管承沒想到官軍會突然殺人,愕然之間他不禁抬頭向最為年幼的蔡吉望去。但見身為始作俑者的蔡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倒是信步走到管承麵前低頭告誡道:“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擄掠打劫,這種不尊號令的人最是要不得。”
蔡吉此話一出不僅是管承,就連她身後的太史慈等人亦露出不解的神情。但蔡吉卻全然不顧眾人疑惑的目光,反倒是向管承坦誠布公道:“本府欲招安汝等海賊重建東萊水軍。汝現下不用急著回複。本府給汝一夜的時間好好考慮。想清楚了再回複本府。因為本府可以不計較汝等曾落草為寇,但本府絕不容忍降而複叛!”
管承原本以為自己會像牛二一樣身首異處,那曾想到最後竟得到這樣一個結果。但此刻的他卻不敢輕易地做出答複。因為管承已然相信眼前這個年幼的童子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倘若他和他的弟兄複叛,那這位小蔡府君一定會像殺牛二一般取下他們的首級。所以管承最終隻是老實地點了下頭沒敢多說什麼。
管承的這一表現讓蔡吉十分滿意。但光是這樣招安海賊還不夠,身為太守的她還需給被劫的長廣富戶一個合理的交代才行。想到這裏,蔡吉便回頭向李達囑咐道:“李達,汝與長廣差役先行趕回縣城將海賊的首級交給長廣縣令。就說擄掠之輩已誅。然海賊皆言是因官府不分糧給受災漁民故鋌而走險為禍鄉裏。本府現招安了一部分海賊以安民心。但克扣漁民糧食一事一定要徹查到底,給長廣縣百姓一個交代。”
“喏。”李達一個抱拳應下了蔡吉的指示。跟著他便拎起牛二的首級招呼人手回長廣縣城報功去了。
管承雖對死去的弟兄有些兔死狐悲,但轉念一想這未嚐不是小蔡府君在為活下來的弟兄開脫罪行。更何況他還真讓手下趕去責問長廣縣令克扣救濟糧一事。由此可見這小蔡府君確實是個為民著想的好官。想到這裏管承當即與一幹海賊不約而同地向蔡吉俯身叩謝。而在場的東萊將士見此情形亦覺得蔡吉賞罰分明,並順理成章地接受了她招安海賊的做法。
事實證明蔡吉的這一做法效果頗佳。李達在將海賊的首級連同蔡吉的命令送抵長廣縣後,長廣縣令錢茂當即便著人將海賊首級連同發放糧食給漁民的布告懸掛了出去。而當蔡吉等人抵達縣城之時,錢茂亦率領一幹衙役綁著兩個灰頭土臉的男子跪在了城門口。
騎在馬上的蔡吉麵對如此架勢不禁向錢茂問道:“錢縣令,此二人是怎麼回事?”
“啟稟小蔡府君。此二人乃是掌管分糧事宜的胥吏。經查實正是此二人貪墨公糧引起民變。”說罷身為長廣縣令的錢茂當即匍匐在地向蔡吉請罪道,“屬下治下不嚴釀此大禍。還請小蔡府君治罪。”
就是這兩個小人物鬧出如此大動靜?哼,真當我是好糊弄的孩童嗎。已兩世為人的蔡吉在心中如此冷笑著。但她同時亦清楚眼下並非點穿錢茂的時候。畢竟以她目前的實力尚不能與錢茂身後的地頭蛇相抗衡。因此就算明知這兩個小吏不過是替罪羔羊,蔡吉還是得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衝著點頭道:“此二人確實可惡。不過此事即發生在長廣還是交由錢縣令來處理的好。”
錢茂一聽蔡吉不僅接受了自己的說辭,甚至還讓自己來處理此案,不禁為伎倆得逞而暗中竊喜。同時錢茂亦覺得眼前的小蔡府君根本沒有段奎他們說得那樣神乎其神。或許這蔡家小娘子相比尋常女子確實有過人之處,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而已,哪兒懂得官場的玄機。不過輕視歸輕視,該做的表麵文章還是要做足的。這不蔡吉的話音剛落,錢茂便恭敬地衝她作了一揖,然後起身大義淩然地命人砍了這兩隻“碩鼠”的腦袋。
沒有求饒,沒有辯駁,甚至連哀嚎都沒有。兩個替罪羊的頭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砍了下來。蔡吉相信此二人因是錢茂找來的死士。不過就算是如此,在看到兩顆頭顱與海賊的首級掛到一塊兒時,蔡吉還是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也不知是唏噓亂世小人物的無奈,還是對自己眼下束手束腳狀態的不甘。
不同於蔡吉的長籲短歎,在場的李達、文銳等小將倒是對種“大快人心”的場麵無不拍手稱讚。至於被牽在後頭的管承等人眼見惡吏伏誅,且官府也張榜答應會補償漁民,因此也接受了官府的這一判決。錢茂見此情形亦順水推舟地向蔡吉邀請道:“此番平定海賊權杖小蔡府君智謀無雙,列位將軍英勇善戰。故老夫與城內父老已備下美酒佳肴為諸君慶功。還請小蔡府君及諸位將軍賞光。”
此時的蔡吉雖心情不佳,但也知這種應酬推托不了。於是她當即便拱手答應道:“既然長廣父老如此熱情。那本府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眾將眼見晚上還有慶功宴可以享受各個高興得歡呼雀躍。而在這震天的歡呼聲中,太史慈卻默不作聲地將目光投向了蔡吉的側影。同蔡吉一樣太史慈也看出錢茂是在用兩個替罪羊敷衍眾人。但他沒有想到蔡吉竟會接受這樣的結果。以太史慈對蔡吉的了解,他相信這個屢屢有驚人之舉的女娃不可能看不出錢茂的詭計。而倘若蔡吉真是在明知錢茂奸計的情況下接受兩個替罪羊。那就說明她從一開始就想一方麵借幾顆海賊的頭顱安撫長廣豪紳,另一方麵又借克扣救濟糧一事敲打長廣縣令從而給漁民一個交代。不可否認曾做過的奏曹史的太史慈,見過為討好豪紳而至百姓生死於不顧的庸官,也見過為百姓謀福利而與豪紳相抗衡的清官。但像蔡吉這般能做到刀切豆腐兩麵光的官吏還真不多見。因此經過這一件事,蔡吉在太史慈心目中的形象儼然已在聰慧神童的基礎上,蒙上了一層與其年齡極為不符的老成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