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段奎的長子段融。卻見他青衣小帽,儼然一副既要尋花問柳,又怕被人識破身份的模樣。此刻麵對戀戀不舍的情人,段融不由湊上前摟住薛蕊的小腰在她耳邊低語道,“阿蕊,汝再忍些時日,待吾此番賺了大錢,便為汝贖身。屆時吾再納汝為妾,為汝在城內置一別宅,如此一來吾倆便可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薛蕊聽段融說要為她贖身,欣喜之餘卻又深感憂慮。須知營妓不同於遊妓,由於其身份是官奴婢,因此生殺大權皆握於官府手中。除非天子大赦,否則按漢製官奴婢想要自贖,必須出錢千萬才能被免為庶人。而一貫才值一千枚錢,錢千萬那就是一萬貫。人們總用萬貫家財來形容一個人富有。由此可見漢製那萬貫贖身錢,對絕大多數的官奴婢來說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求的天文數字。雖說自打董卓濫鑄小錢之後,銅錢已不似十多年前那般值錢了,可萬貫銅錢終究不是一個小數目。隻見薛蕊仰起那精致臉蛋對著段融探問道,“段郎,萬貫贖身錢可不是小數目。汝做何生意能賺如此多的錢?”

段融之前本就吃了一點酒,加之美人再懷,不由口風一鬆道:“還能做啥生意,當然是販鹽。人不吃鹽就沒力氣。那些大人物們打仗哪兒缺得了鹽。而咱東萊缺啥都不缺鹽。吾的小乖乖,汝說段郎不販鹽怎對得起老天爺賞的這碗飯啊。”

哪知段融話音剛落,薛蕊一張粉臉便驚得煞白。隻見她趕緊伸出玉手封住段融的嘴道:“此事萬萬不可!奴婢阿父當年便是將言販給了黃巾賊子,這才被官府殺頭抄家。倘若段郎要為奴婢冒如此風險。那奴婢情願一生為奴。”

段融見薛蕊寧可不贖身,也不要自己為其犯險,不禁心頭一熱,將其摟得更緊道,“汝放心。吾乃三老之子,本郡倉曹掾,在黃縣誰敢動段家的人!”

薛蕊本還擔心段融販私鹽會出事,但聽段融搬出了他老子段奎,也就放下了心來。畢竟黃縣百姓心裏都清楚三老段奎才是東萊郡眼下真正的府君。隻是薛蕊那裏知曉,段融是段奎的兒子這事不假。可他卻是在瞞著自家老爺子販私鹽的。更為確切點說段融現下是在瞞著全東萊郡上層販私鹽吃獨食。此事若是傳出去,且不說段奎會如何收拾他,怕是連黃珍、管統都不會放過他。不過段融本人對此卻並不在意。在他看來段家既然是以商起家,就該趁亂世狠狠賺它一票才是。隻可惜自家老爺子自打出任三老之後似乎已然將自己當做了官僚而非商人,整日不是在與管統等人勾心鬥角,就是忙一些所謂的國家大事。更為可惜的是段奎還以維護段家名聲為由停止了私鹽買賣,轉而專心經營起了田莊而。一向不敢當麵忤逆段老爺子的段融隻得暗自另起爐灶經營起了段家的老本行。

此刻眼見安撫了懷裏的美人兒,段融得意之餘,又同薛蕊你儂我儂廝混了半晌。直到巷外傳來三更棒響,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薛蕊打道回府。原來段融雖與薛蕊情投意合,可怎奈家中尚有彪悍的結發之妻劉氏坐鎮,加之段老爺子眼下一心想要將段家打造成名門。所以像薛蕊這般營妓出身的女子是絕對進不了段府的。而段融在籌劃納薛蕊做別宅婦的同時,不僅不敢在軍市過夜,甚至都不讓自家的牛車停進軍市。

然而正當帶著熏熏醉意的段融逛出軍市之時,忽然從巷口的陰暗角落裏竄出了數個大漢,也不同其廢話,直接一個麻袋套上來像扛豬似地將段融扛走了。自小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段融何曾見過如此架勢,本想喊出的“救命”二字硬生生就卡在了喉嚨口發不出來。不過經過如此一番驚嚇,段融的酒倒是徹底醒了。於是他轉念一想,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對方隻擄人沒傷人,那定然是求財不求命,便由著對方將其一路扛著走。而那些個劫匪亦沒有同段融說過話隻悶頭趕路。

如此詭異的情形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段融開始覺得麵前有了些許亮光。緊接著他便被人放回了地上,身上套著的麻袋也隨之被揭了開來。一陣刺眼的燈光讓段融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但當他好不容易適應光線看清麵前事物之時,卻赫然發現此刻坐在自己麵前的並非凶神惡煞般的強盜,而是笑臉吟吟的蔡吉。

***!竟是你這丫頭搞的鬼!

然而這番髒話最終還是被段融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因為此時的他已然發現自己正身處龍口水寨,而站在自己麵前的也不止蔡吉一人,還有太史慈、張清、管承等一幹將領。麵對如此陣勢饒是段融再怎麼膽大妄為,亦被嚇得不敢做聲。

與此同時坐在案前的蔡吉眼見段融一副又驚又氣的樣子,連忙故意將臉一板朝那幾個綁人軍士嗬斥道,“本府隻是讓汝等將段曹掾請來。汝等怎麼將人給扛來了!來人快段曹掾沏杯茶壓壓驚。”

這時節段融哪兒會有心思喝茶。卻見他強壓著心中的惶恐與氣惱,麵朝蔡吉作揖道:“不知小蔡府君招融來此有何吩咐?”

蔡吉雖佩服段融定力不錯,但眼下既然自己已在心理上掌握主動權,自然是不能讓對方再有翻身之機會。於是她當即便開門見山地向段融點穿道:“其實也沒啥要緊的事。本府隻想請段曹掾來對一下鹽倉的賬目。”

本就驚魂未定的段融猛一聽蔡吉提起了“鹽倉”二字立馬就炸了毛,心想這丫頭怎知自己販私鹽的事。不過他又轉念一想蔡吉自從出任太守至今從未插手過郡府的賬目,她又查的哪門子的帳。莫不是在詐自己吧。想到這兒段融連忙堆起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衝著蔡吉裝糊塗道:“小蔡府君有所不知,賬本都在衙門裏,不若融這就回去取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