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別駕,此言差矣。東萊地貧人稀,想靠泛海通商來收購糧草,也是不得已之舉。倘若主公硬要阻止此事,恐會逼東萊轉投公孫度。故依圖看來,主公可暗中示意管統接受東萊進貢。”許攸撚著山羊須搖頭晃腦道。

“暗中示意?”袁紹聽罷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而許攸則笑意盎然地解釋道,“善。如此一來,東萊以為主公答應了通商一事,然主公卻並未對外宣布此事。一旦東萊真因通商一事惹惱公孫度,主公幫,可出麵調和;不幫,可將罪過都推在那女童太守的身上。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袁紹聽許攸這麼一說,當下茅塞頓開,心想,對啊,還有這麼一招呢。須知,袁紹雖不想將公孫度扯進幽州之戰,但對於東萊所許諾的糧草還是頗為上心的。畢竟袁紹要與公孫瓚爭奪幽州軍糧自然是多多益善。故現下袁紹實際的心境是既不想惹公孫度,又想要免費的軍糧供應。而許攸的這番建議可謂是正中袁紹的下懷。

然而還未等袁紹點頭答應,一旁的田豐卻衝著許攸大聲斥責道:“此乃誆騙!主公切不可聽信此人讒言!倘若主公如此行事,天下人將如何看待主公!”

“誆騙?何為誆騙?與三韓通商一事本就是東萊那女童府君想出來的主意,出了事自當她一力承擔。”許攸掏了掏耳朵不以為然道:“更何況當初之所以舉薦一女童做太守,不就是這種時候推出去替罪的嘛。”

田豐的話雖難聽,可許攸的那番直白坦言也好不到哪兒去。就算眾人當初真懷著許攸所說的想法默認東萊奉一女童做太守,但這種話又怎能當眾挑明。大家終究都是要麵子的人。總之經過兩人一番爭論之後,這會兒的袁紹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表態了。不過不好意思表態,不代表袁紹就接受了田豐的進言。其實在經過許攸的提點之後,袁紹心中已經有了應對之策。那就是幹脆不回複,任由東萊那邊自行行事。當然為防止田豐繼續無休止地直言進諫,袁紹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口,而是擺出一副頗為為難的樣子一揮手道,“此事再議。”

然而袁紹的這點小伎倆又怎能騙得過田豐的眼睛。深知袁紹脾性的他一聽其說“再議”二字,便知自家主公是打算采納許攸之計誆騙東萊了。雖說田豐一直不讚成袁紹舉薦蔡吉為東萊太守一事。但一碼歸一碼,就算蔡吉沒資格做太守,也不代表眾人就可以此誆騙於她。更何況一旦主公誆騙女童的做法被張揚出去,那豈不是要敗壞袁氏一門的名聲。想到這裏,田豐當即就打算戳穿袁紹的謊言。隻是還未等田豐張口進言,端坐對麵的沮授卻已然向他使了個眼色。

田豐雖性子剛烈,但他對身為袁氏智囊之首的沮授還是頗為服氣的。因此眼見沮授向自己使了眼色,田豐便將剛到嘴邊的諫言又吞了回去。於是乎,這場臨時召開的會議就在便在不了了之的氛圍中結束了。

不過一出袁府大門,田豐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一把就抓住正打算上車的沮授問道:“公與,剛才為何阻止豐向主公進言。”

沮授看了看田豐,平靜地抬手邀請道:“元皓,上車再說。”

麵對沮授的邀請,田豐自然是沒有推辭。卻見他一上車剛一坐定就忙不迭地繼續追問道,“公與,汝也知主公這是意圖誆騙東萊。為何先前要阻止豐?”

沮授見田豐問得急切,不由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元皓,汝既知主公心中所想。又怎看不出主公心中其實早有定斷。招納曹操是如此,支持東萊與三韓通商亦是如此。主公是個有主見的人,其向吾等幕僚詢問有時隻是為了佐證其主見而已。故一旦主公心意已決,就算吾等再怎麼苦勸,恐怕都難改主公心意。”

田豐跟隨袁紹多年又怎麼會不知自家主公剛愎自用的脾氣。此刻聽沮授這麼一說,田豐心裏更是鬱悶之極。卻聽他賭氣地說道,“如此說來,吾等幕僚謀士豈不是成了袁府的泥塑木胎?那主公還不如買幾隻鸚鵡擺在府中學舌的好!”

“元皓,汝對主公的忠心可昭日月。但剛而犯上,隻會適得其反。”沮授語重心長地向麵前的同僚提醒道。

田豐也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有犯上的嫌疑,但他也知沮授是為人坦蕩的君子。因此這會兒的田豐在一聲歎息之後,隻得將話鋒一轉道:“公與,汝看今日之事該如何收場?”

沮授見田豐不再抱怨,便也跟著低頭思慮道:“主公招納曹操一事,依吾所見,此事隻是主公一廂情願。哪怕曹操肯屈居於主公麾下,其部將家臣亦不會答應此事。須知,人一旦走上諸侯之道,便再無回頭之路。”

“公與言之有理。此事確實不足為慮。”田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畢竟曆史已經不止一次地證明,凡是做過一方諸侯的人一旦投靠其他勢力,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新主上的重用與信任,甚至還會不得善終。想到這一點,田豐便也不再為曹操會投靠袁紹而擔憂了。因此他跟著又問道,“那東萊與三韓通商一事又該如何解決?”

“順其自然。”沮授不假思索地說道。

“順其自然?”沒想到沮授會如此作答的田豐皺眉道:“公與,汝是在說笑吧。萬一東萊真因與三韓通商一事惹出禍端牽連主公那可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像許攸那廝所言到時候假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