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官銜不高,但勝在直屬於齊侯。蔡吉此舉無疑是在邀請辛毗入幕。早就看好蔡吉的辛毗自然是欣然領命道,“毗原為齊侯效犬馬之勞。”
曹丕以護衛的身份坐在蔡吉左手邊的第一個位子上,看著蔡吉如何在席間收服辛氏兄弟。隻覺眼前女子的身形恍惚間與父親重疊在了一起。在許都的夜宴上,父親也是像這樣以親切坦率的態度一步步籠絡才俊。外界都道曹操為人嚴酷。可曹丕卻知父親對有才華的人向來都是以情動人·而非以勢壓人。
這便是為主之道吧——曹丕緊握著酒盞在心中如此自勉著。但蔡吉的背影以及現場賓客的無視·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曹丕,他已不可能成為一方之主·甚至連一家之主都不是。自己僅是一介質子。巨大的落差令少年緊低著頭,眼中充滿了失落·就連喝進嘴裏的果酒都帶著一絲苦澀。隻是這酒再苦也不能吐出來,更不能在慶功宴上讓外人看見曹家二公子落魄的樣子。
當曹丕再次抬起頭時,他眼中的失落已被堅毅的外殼所包裹。幾乎沒人注意到曹丕先前的那點小小的失態,除了正在與辛氏兄弟聊天的蔡吉。不過蔡吉似乎沒有要點破的意思,而是依舊與在場的賓客談笑著。且就在眾人把酒言歡之時,一員小校匆匆跑進宴廳打斷了伶人的表演。
“稟齊侯!城外有曹將求見!”
小校突如其來的稟報讓原本熱鬧的宴廳頓時安靜了下來。誰都知道曹操正與袁紹交戰於官渡,曹將這時候來找蔡吉多半沒啥好事。至於曹丕更是緊張地朝門外張望。相比之下蔡吉倒是顯得頗為淡定·卻見她同賈詡交換了一下眼神後,抬手下令道,“快快有請。”
“喏。”那小校領命後轉身快跑出了辛府。在場的賓客則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一些人還時不時地將好奇、疑惑甚至幸災樂禍的目光掃向了曹丕。嘈一麵承受著非議,一麵盡力保持一個世家子應有的矜持可當小校領著兩員風塵仆仆的曹將走進宴廳之時,曹丕再也撐不住了。卻見他霍然起身疾呼道,“妙-才叔!”
無怪乎曹丕會如此失態。這會兒走進宴廳的兩員曹將赫然就是夏侯淵與徐晃。兩人不僅滿臉胡茬,蓬頭垢麵,戰甲上更是沾滿了血汙與擦痕。任誰見到這等模樣都會想起“敗軍之將”這四個字來。而夏侯淵又是曹操的心腹大將·若他都以這副尊榮趕來見蔡吉,那曹操那邊的戰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話說夏侯淵與徐晃逃出烏巢之後便快馬加鞭一路向東飛馳尋找蔡吉部的蹤跡。他倆本以為蔡吉誅了顏良之後,應該還在攻略青州。卻哪曾想兩人一到青州就被告知青州全境已被蔡吉部所掌控,而蔡吉本人則已然進駐了平原城。這一消息令兩人既驚訝又激動,於是當即掉頭日夜兼程地趕到了平原城下。
夏侯淵僅掃了一眼激動的曹丕,便與徐晃雙雙走到蔡吉的麵前單膝跪地道,“夏侯淵(徐晃)見過齊侯。懇請齊侯速速發兵救援司空!”
“兩位將軍快快請起。究竟出何事了?”蔡吉快步下榻作勢就要扶起夏侯淵與徐晃。
兩人見狀趕緊起身,夏侯淵則向蔡吉進一步說明道,“袁紹正率部圍攻官渡曹營,袁軍勢大司空恐難招架。”
“哦。官渡竟如此惡劣?”蔡吉詫異地問道。
其實蔡吉也知曹操正與袁紹交戰於官渡·隻是一來沮授這次保密工作做得好,官渡之戰的真正戰況並未外傳。二來曹操同袁紹算算也已經在官渡對峙了一年多,期間的大小戰鬥沒有千次也有百次。因此蔡吉以為目前曹操與袁紹間的交戰也不過如此。可聽夏侯淵說來,這一次的情況似乎是有所不同。
夏侯淵本不打算將官渡之戰以及烏巢之戰的戰況當著那麼多人麵說出來。可眼瞅著蔡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再一想正在官渡苦戰的曹操,夏侯淵隻得一咬牙將這段日子以來戰況原原本本同蔡吉講了一遍。
曹操軍所麵臨的困境顯然超出了眾人的想象。現場的嘩然聲一陣響過一陣。至於曹丕在聽完夏侯淵的敘述之後,臉色更是瞬間由白轉綠。年少的曹丕雖不及夏侯淵等宿將,但他多少還知自己父親的實力有幾斤幾兩。莫要看曹操去年與袁紹打得平分秋色。實際上曹軍所取得勝利全部都是襲擾之類的戰術勝利,最高的一次戰績也僅是襲殺了文醜而已。這些勝利聽著熱鬧,卻並不能為曹操換來實質性的優勢。反觀袁紹仗著己方兵多勢大·一路攻城略地占據了河內、北豫州等地的大量城池,在戰略上始終保持著絕對的優勢。曹操與袁紹的對陣,就像刺客在挑戰猛士。刺客能在猛士身上留下無數傷痕·卻無法擊倒猛士,而猛士隻需一錘擊中刺客,刺客便會當場被砸成肉餅。當然若是刺客能集中全力,抓住機會一刀命中猛士的心髒,則瞬間就能反敗為勝。隻可惜現在看來曹操這一刀不僅刺偏了,還被袁紹逼進了死角。
噗通一聲,少年單膝跪在了蔡吉的麵前,哽咽道·“齊侯請救救家父。丕願……”
曹丕的下半句尚未說出口·忽覺有一支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下一刻曹丕的耳邊傳來了蔡吉鄭重地保證,“司空不會有事。”
曹丕猛然抬頭還想同蔡吉說些什麼。可蔡吉卻已然轉身朝賈詡吩咐道·“全軍備戰!速招高將軍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