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是在用袁譚的身份為其打氣而已。但多年來的輔佐令袁譚對郭圖產生了一種難以割舍的信任。所以就算郭圖的話聽著很幹癟卻還是讓情緒低落的袁譚再次燃起了鬥誌。卻見自負武勇的他當即點頭下決心道,“郭卿家所言極是。朕這就點齊兵馬連夜襲擊齊軍大營,讓齊軍看看朕堅守黎陽之決心

郭圖聽罷袁譚所言,先是環視了一番四周,待確定周圍沒有第三人在場後,他便沉聲擺手道,“陛下無需堅守黎陽。”

“郭卿家何出此言?倘若丟了黎陽,朕豈不是成了喪家之犬?”袁譚神色一驚,不解地問道。在袁譚看來黎陽現在是他唯一掌控的城池,亦是國都所在無論如何都不能丟。

然而對於黎陽郭圖顯然有著另一番見解。當然這種見解不足為外人道來。所以郭圖才會在意是否有其他人在場。這會兒既然隻有他與袁譚二人,郭圖自然是不再有所保留。麵對袁譚的質疑,他不動聲色地向其解釋道“陛下明鑒,黎陽乃死地。一無糧源,二無兵源,三無屏障。僅憑城中這點糧草和兵馬,試問陛下能死守到何時?”

麵對郭圖一針見血的分析,袁譚自然是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在沉默了半晌之後,他艱澀地問道,“那依卿所見朕棄黎陽之後又當去何處棲身?”

“陛下忘了二殿下?”郭圖撚著山羊須反問道。

“郭卿家要朕投靠顯奕!”袁譚炸毛道。

“有何不可?”郭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旋即為袁譚逐一分析道“二殿下與陛下乃同胞兄弟,且為人溫厚其必會收留陛下。若陛下不想屈居二殿下之下,也可北上幽州招兵買馬。

相信以二殿下不會阻撓陛下。”

袁譚雖一向看不上袁熙,但經郭圖這麼一說,也不由心動起來。畢竟相比毫無縱深可言的黎陽,幽州不僅幅員遼闊,且遠離曹操與蔡吉的威脅,正是休養生息的好去處。於是在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袁譚朝郭圖探問道,“朕若棄城而逃,那蔣義渠等人怎麼辦?”

“蔣義渠本就存有求仁之心,陛下大可成全於他。”郭圖漠然地回應道。

郭圖冷峻的表情讓袁譚不禁回想起了延津之戰。那時郭圖也是以相似的口吻與表情勸說自己拋棄還在黃河上的父親。直至今日袁譚還時常會夢見父親,夢見他渾身是血,夢見他斥責自己不孝。可無論夢中的景象有多麼恐怖,夢中的自己有多麼的自責,袁譚醒來之時依舊會慶幸自己還活著。倘若那時自己不離開,眼下或許早已同父親一起曝屍許都,傳首各郡。想到這裏,袁譚的心中便再無障礙。反正他已經拋棄過一次父親,再拋棄一次臣子又有何不可。

“齊軍會放朕跑?”袁譚調整好情緒問道。

郭圖見袁譚不再糾結,不禁讚許地點了點頭。或許世人會責罵袁譚不孝不義,但郭圖卻認為袁譚又向王者之路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在他看來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無不六親不認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情與義恰恰是帝王最不需要的東西。所以下一刻郭圖自信滿滿地對袁譚點頭道,“陛下放心。老夫自有金蟬脫殼之策。”

蔣義渠並不知曉袁譚已下定決心拋棄他和劉詢,此刻的他正率部掩藏在離齊營後方一裏左右的一片樹林之中。齊軍的防禦向來謹慎,蔡吉更是喜歡廣派斥候在營地周圍巡邏。因此蔣義渠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不小心暴露自己的位置。不過蔣義渠對此並不焦急,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濃鬱的夜色會為他他部下披上一件天然的隱身衣。

疾馳的馬蹄聲打破了暗夜的寧靜,一個帶著滿身露水的斥侯為蔣義渠捎來了齊軍最新動向,“主公,方圓三裏內未見齊軍斥候蹤影!”

蔣義渠聽完報告抬頭看了一眼被流雲遮蔽的夜空。眼下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經過白天一天的酣戰齊軍將士多半已經入睡。哪怕是巡邏的兵卒到了夜半時分也難免會精力不濟。更何況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會加劇兵卒的恐慌,從而加強奇襲的效果。

意識到狩獵時機已到的蔣義渠當即翻身上馬,朝身後的部下下令道,“全員人銜枚,馬縛口,出擊!”

就這樣蔣義渠領著三千精騎在夜色的掩護下猶如一頭黑豹急速撲向早已觀察多時的獵物。當他們到達齊營外圍時,營地裏的更夫剛剛打完子時之更。正如蔣義渠判斷的那樣,這會兒的齊營寂靜無聲除了零星的幾叢篝火,整座營地就像是一頭蟄伏於黑暗之中的蠻牛,仿佛稍一刺激就會暴怒而起。但在蔣義渠的眼中齊營卻是一條巨蛇,隻要出手準狠照樣能打中七寸要害。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抹殺意在蔣義渠眼中一閃而過,於是下一刻他揮槍直指目標喝道,“殺!”

馬踏大地的隆隆轟鳴之聲,宛若潮水由遠至近,逐漸清晰,擊碎了寂靜無聲的午夜。還未等巡邏的兵卒反應過來蔣義渠就一馬當先躍過柵欄將最近的一員小卒挑翻在地。緊接著三千精騎便如餓狼撲食一般接連躍入營地左突右殺。

“敵襲擊!敵襲擊!”

嘶啞的慘呼與戰馬的嘶鳴交相呼應響徹夜空,徹底驚醒了尚在睡夢之中的數萬齊軍。數不清的士兵衝出營帳,或取兵器出戰或飛奔疾呼……黑夜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讓原本訓練有素的齊兵在不經意間陷入了混亂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