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靖還在堂下絮絮叨叨的回稟戰況,玉帝已經合了眼不想再聽,說什麼凱旋,標榜什麼戰績,為了捉一個突破魔界為禍凡間的狂魔天庭出動數萬兵馬,李靖親自布陣,傷了先鋒哪吒,才堪堪收拾住局麵,居然還好意思來淩霄寶殿堂而皇之的表功?!
李靖還在說什麼,玉帝一直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內容,終於忍不住打斷,道:“好了,說說傷亡如何吧。”
李靖頓住話頭,略抬頭看看高坐殿堂之上的玉帝王母,他二人一般的麵無表情,看不出有什麼苗頭,不禁暗自吞了口氣,回稟道:“臣麾下兵馬差不多折半了,臣子哪吒重傷已回天王府休養不得來此繳旨......”
王母心裏暗恨,怎麼這人如此不長眼色,胡言亂語的就是說不到重點上,眼看玉帝唇角抽搐快要忍耐不住了,王母隻好喝道:“行了,楊戩呢?陛下許他由你指揮出戰,真君神殿的事情都壓在案頭上了,怎麼直到現在不見其人回來繳旨述職,你是正帥,怎麼不見了司法天神你這裏還沒有交代了?!”
李靖心裏一驚,知道一是再無法含糊下去了,隻是深知楊戩是此堂上二聖的心腹重臣,一時不知該怎麼圓說才好,故此一再表功誇大戰績,實在也怕得知詳情後自己不知會挨什麼樣的訓斥。現在王母明言相詢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延了,穩穩心神放淡語氣,道:“司法天神法力無邊神勇無比,此番出戰斬魔無數,隻是一時不慎被那魔頭所傷,故而沒有隨軍而回。”
玉帝的心無端的狠狠一揪,李靖說的雖然清淡,玉帝也知道仙魔交戰電光火石之間必是生死一線。傷了?連哪吒那樣不能起身的都隨軍而回了,怎麼楊戩就回不來了?那麼定是還有隱情李靖沒有說清楚。慢慢側麵看了王母一眼,王母清楚看到玉帝眼底的玄冰寒意,心底不禁也是一個冷戰,口裏便帶了寒意,道:“既是傷了,傷勢如何呀,有沒有請老君前去探視?那楊戩現身在何處?”
李靖感到堂上沉沉的無形壓力迫下,更彎深了腰身,低聲道:“那日楊戩激戰魔首用的乃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招式,在那消弭魔首的瞬間楊戩也失了蹤跡,臣在打掃戰場的時候也派了千裏眼順風耳找尋,卻是一點兒形跡也沒有,不得已這才回庭複旨,想請陛下出個章程。”
玉帝的手漸漸握成拳,自己怎麼會一時頭暈就應許了李靖的請求同意讓楊戩隨軍出征?征戰沙場並不是司法天神的主責,要不然要天王府那些神兵天將做什麼?什麼叫“兩敗俱傷同歸於盡”?就那孩子的性子必是為了維護什麼三界平衡不肯輕縱那魔首強行以自身神力解決吧?沒了蹤跡?他會到哪裏去?死了?魂飛魄散了?不可能,要是真的那樣了自己絕不會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地府的閻王也會及時來彙報,楊戩是肉身成聖的,死了也要到地府去溜一圈的。
說不上是安慰自己還是怎的,玉帝執意不信楊戩會沒了蹤跡,定有蛛絲馬跡的,隻是眼前這位天王隻怕是沒有盡心才是真的。
眼見玉帝的指尖發抖,王母不動聲色的將手覆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玉帝的手正在一點點變涼,緩緩撫摸片刻,見玉帝神色恢複如初,方道:“哮天犬呢,要找人還有本事大過那犬王的嗎?”
玉帝心裏感念王母的輕撫,麵上卻沒帶出來,隻冷了眼神靜靜看著李靖,李靖回道:“那哮天犬被妖力所傷折了法力幻回原形了,我等無力使他複原,故而也就沒有讓他去找。”
玉帝終是忍不住,道:“這等大事居然待到此時方說,李天王真是越來越認識輕重了!”
聽到玉帝說的仿佛不鹹不淡的,可是語氣裏徹骨寒意還是讓李靖生生打了個戰栗,隻是低頭稱諾,再不敢輕易開言。王母便及時傳令散朝,看著眾仙家陸續離開又讓仙官即可帶哮天犬到瑤池來見。
見玉帝一路無話,王母安慰道:“陛下,戩兒法力高深,千年來那個妖魔是他的對手,或許隻是傷重與李靖他們走散罷了,可能這回兒戩兒正在何處療傷吧,一會兒讓哮天犬來找,找不到臣妾就啟動女媧娘娘的上古神鏡,必能尋得戩兒的下落。”
玉帝歎道:“娘娘好意朕都知道,隻是心裏發堵不暢快罷了。”
正說著,一仙官牽了哮天犬前來,看得出哮天犬是吃了不少苦頭的,身上的皮毛雜亂,間或還有幹了的血跡凝在毛發上,口裏低低嗚咽著,有些惶恐的瑟縮著。玉帝聚了掌中仙力慢慢罩住哮天犬,銀白的流光間哮天犬漸漸化回人形,蜷縮在地麵上一動不動。玉帝喝道:“哮天犬!”
哮天犬身形一振,呆滯的張望了片刻,轉眼間到玉帝和王母,立刻飛撲上去啞著嗓子哭喊:“陛下娘娘,快救救我主人吧,來不及了,快、快......”
玉帝被他叫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裏感到不妙,還沒來得及開口,王母已經一把扯過哮天犬急道:“怎麼回事,你先別急著嚎,說清楚了!”玉帝還甚少見王母如此失態,心裏也急,便跟著催:“好好說!”
哮天犬被這二人連聲頓喝總算腦子清楚了一些,顧不上擦擦滿臉的鼻涕眼淚,急急分說。
玉帝慢慢坐回座上,已是滿心悲涼,哮天犬雖然說得斷斷續續,可是事情大概也已明白了,這孩子,怎麼就學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一下呢?他怎麼能不顧自身接下本該是哪吒應付的招式,他忍了怎樣的傷痛強行將哮天犬送回?!難怪找不到他的蹤跡,原來是落入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