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金光在頭前引路, 幽深的夜色裏,北冥君緩緩現身。
頭頂戴著一盞白檀木的道冠,散餘的長發垂在胸前,夜風撩動, 便像水波般微微蕩漾。
寬大的袍袖隨風搖曳, 天青色的鶴氅襯著白色的道袍, 就像是青暗天色底下的皚皚雪山,落落清冷。
夜影裏,不苟言笑的眉眼透著淡漠寡情, 偏又如此端肅莊嚴,不容侵犯。
此刻, 阿鏡雖知道他是北冥君, 但這副模樣, 卻著實太過秋水君了。
幾乎不能用“像”, 而的的確確就是。
尤其是那眉心的道法丹心痕被夜色浸潤的似朱紅又似黯黑, 讓人難以分辨。
沈遙夜一躍而起:“丹鳳國師果然好本事, 這樣快就找來了。”
北冥君抬眸, 兩隻幽暗的眸子被火光照耀, 也仿佛閃閃爍爍地帶了些火色。
“過譽了。”他淡淡冷冷的瞟了沈遙夜一眼, 便又看向阿鏡。
阿鏡早也站了起來, 手中還握著那根玉簫。
不知為什麼,雖然自詡並沒有做錯什麼, 被北冥君這輕描淡寫地一瞄, 竟讓阿鏡有一種莫名的心虛之感。
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樣貌太“秋水君”的原因。
“鏡兒, ”北冥君輕聲道,“你過來。”
阿鏡怔了怔,目光淺淺一對,又低頭看向手中玉簫。
沈遙夜笑道:“咦,看樣子人家不想跟你走。國師這是自作多情了。”
北冥君輕哼了聲:“鏡兒,你還不過來?”
阿鏡隻得說道:“國師大人,我、我不想回去。”
“你是我拜過堂的妻子,不跟我走,又想去哪裏?”
他的口吻淡然篤定,已經大有為人夫君的理直氣壯了。
阿鏡微窘。
北冥君又道:“或者,是那天晚上……我做的過分了,惹了你不快?”
阿鏡怔住,沈遙夜卻挑了挑眉。
北冥君挪步,往阿鏡身旁走去:“倘若如此,你大可跟為夫開誠布公地說明白,又何必如此賭氣?白叫外人看了笑話。”
沈遙夜聽到這裏,忍無可忍,上前擋住:“站住!”
北冥君鳳眼光轉,看向沈遙夜:“你想怎麼樣?”
沈遙夜看一眼阿鏡:“什麼夫君,我看你倒像是個招搖撞騙誘哄無知少女的色魔。”
北冥君突然微笑:“你放心,我縱然是色魔,也不會色你。”
沈遙夜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北冥君道:“自古以來‘清官難斷家務事’,難道你沒聽說過?你先前在境內所犯之事我不予追究,你已該感恩戴德,我們的家事,勞煩請不必插手了。”
沈遙夜冷笑:“縱然追究你又能奈我何?”
北冥君道:“我現在無心理會別的事,鏡兒,阿春還在客棧等你回去。你還猶豫什麼?過來。”
他朝著阿鏡探臂抬手,掌心向上。
沈遙夜一把攥住阿鏡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有本事你也過來搶啊?”
北冥君的目光在他握著阿鏡的手上一停:“好。”
隨著一聲幹淨利落的好,北冥君停在空中的手掌陡然一翻,掌心從向上轉成往前,一股無形真氣在瞬間襲出,勢若雷霆,但偏偏悄無聲息。
沈遙夜沒想到北冥君竟說做就做,快的令人反應不能,他察覺不妙的時候,隻來得及抬了抬手,還未抵擋,就被一股綿軟的氣勁撲麵擊中。
沈遙夜悶哼一聲,整個人就像是被颶風掀翻的樹,猛然往後跌飛出去。
幸而他及時地鬆開了握著阿鏡的手,不然的話隻怕連阿鏡也要被帶出去。
這會兒那阿大阿小早就縮成一團毛球,躲進了讙的頸下。
狸讙對北冥君本有一股天生的畏懼,然而見主人失利,也顧不上了,大叫一聲跳了出來。
北冥君冷哼道:“不知死活。”
手掌微微一翻,才要動手,阿鏡卻早跑了出來,張開雙臂擋在狸讙之前:“別傷他們!”
北冥君臉色一變:“鏡兒。”
阿鏡才想說跟他回去,突然間手臂被人捉住,她還未回頭,就聽沈遙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丹鳳國師,你想帶她回去,把天機鼎交出來。”
阿鏡愣住了。
北冥君淡淡道:“先前你帶了鏡兒離開,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早點說就罷了,為什麼還要拐彎抹角的。”
沈遙夜先前被他拍了一掌,雖然是疏忽之下錯失先機,但也不得不承認北冥君的確比自己技高一籌。
他冷哼道:“不要廢話,天機鼎呢?”
北冥君問道:“天機鼎不能落入邪物手中,我若是不給你呢?”
“邪物?”沈遙夜擦了擦唇邊的血漬,“秦瞭是邪物,我也是邪物,那丹鳳國師你呢?你處心積慮地在方圭山安插棋子,千方百計地殺人奪寶,你敢說你行事光明正大嗎?”
“哦?你知道的像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