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鍾了,我睡過了一頓飯的時間,那小哥也不知道叫醒我,不太像他的風格。這時,我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

悶油瓶子清清爽爽地走出來,瞧著饑寒交迫的我,輕聲問道:

“餓了?”

我極其不忿地點了點頭,把工農階級苦大仇深的臉擺出來對著他。

“餐室有東西吃。”

“這個時間還有?”

“你去了就知道。”

我將信將疑地下樓來到餐室,裏麵一個人也沒有。我走進廚房,隻見料理台上扣著一個鍾罩,打開,裏麵是一盤咖喱牛肉飯,還有張紙條,用粵語寫著我的名字和需要微波加熱的時間。原來他讓人給我留了一份,我端起盤子放進微波爐,看到水池裏映著一張傻笑的臉。

這時候,霍玲的助理丁萍進來了,她要煮咖啡,我們一起找了半天咖啡壺和咖啡豆,她煮咖啡的動作熟練,看來霍玲平時有喝咖啡的習慣。丁萍背對著我,扭頭問道:

“才吃飯?”

“是啊。”

“一個人在房間裏用功吧?”

我訕笑著點了點頭,沒好意思告訴她其實我睡過了。

“吳邪,你和張起靈關係好嗎?”

“還行。”

“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你要保證,今天我問你的話不會讓其他人聽到。”

我咬著勺子沉思一兩秒,看來她肯定是要問那小哥的事了。

“萍姐客氣了,我嘴嚴,你敞開問吧。”

“那好。霍玲一直在追張起靈,你知道嗎?”

靠……原來胖子說的是真的!整個娛樂圈估計就他有這個火眼金睛,要不早被八卦小記者炒得沸沸揚揚了。

“不知道。”

“張起靈有意中人了,你知道嗎?”

……這句話差一點把我生生噎死。那小哥看上誰了?誰那麼大本事能讓他看上?霍玲已經算是新生代女演員裏麵色藝雙全的佼佼者了,還出身影視名門呢,他都看不上,咱們組還有這人才我怎麼沒發現?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丁萍轉過身來,左瞧瞧又看看,鄭重其事地看著我,附耳過來說:

“今天霍玲失戀了,被張起靈拒絕了,理由是他有意中人。我是看你老實,和圈裏的利害關係牽扯最少才告訴你的,我是信任你,小吳,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放心吧萍姐,我吳邪才不是在背後亂嚼人耳朵根的人。”

丁萍滿意地笑了笑。

“看來胖子說你天真無邪,一點也不假。”

丁萍走了,我還餓,但對著剩下的半盤子飯,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14

下午,胖子又把我們叫來,聽他早年插隊的神勇往事,半真半假,那張跑江湖說書賣藝的嘴總能把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唬得一愣一愣,隻有對他知根知底的潘子聽完後哈哈大笑,搖著頭衝我們使眼色讓我們別相信他,然後遭到胖子的追打。在追打潘子的時候,胖子表現出了一種不屬於他體形的靈活,把我們都看驚了。

其實王胖子的臉和張起靈的臉有異曲同工之妙,勁頭像二十多歲,皺紋像三十多歲,經曆像五十多歲,就算你拿著他的身份證也很難相信上麵寫的就是他的實際年齡。我和陳導演聊過這事,她覺得很有意思,可以拿來寫寫故事。

王胖子主持的淡逼大會永遠是在葉成和華和尚拿著牌進來召集武林大會打雙升或鋤大D的時刻落下帷幕,胖子一邊罵著一邊自覺地開始洗牌。這夥人的生活永遠同罵戰、飯局、拚酒、打牌分不開,你幾乎想象不出他們文藝起來究竟是什麼情況。但隻要和這夥人在一起就能告別雞沫,就像我,現在隻剩下摸到雙貓的雞凍了。

我一直坐在角落裏看他們淡逼胡鬧,葉成進來時問我打不打牌,我說打,喝不喝酒,我說喝,你小子紮雞血了吧,我說對,你是不是失戀了,我說滾。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吳邪,你怎麼沒把你們家起靈拉下來?”

我撚著牌微笑,沒有回答。

其實我今天手氣並不好,似乎也有點故意的性質,輸得總是我。輸的人要罰酒或唱歌,我選了罰酒,於是一杯接著一杯的黃湯灌下去,等到夜裏我已經有點醉了,見誰都笑得和彌勒佛一樣。潘子心最好,把我扶到通風的地方坐下,還倒了熱茶給我解酒。我抓著他的手想說謝謝,半天了愣沒想起來這兩個音該怎麼發。潘子笑著拍了拍我的頭,朦朧中我聽到他說我長得有點像他一位舊日好友年輕的時候。我點了點頭,不很確定是不是聽錯了。

門忽然開了,張起靈進來了,一眼看到我,臉色很難看。我不確定他是因為看到我喝多了才這樣,因為我能確定他的臉色中有的不僅是生氣。

他走過來,說,回去。我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心想你讓我回哪去?長沙?杭州?北京?八一廠?豐台的地下室?

潘子看出那小哥神色不對,像替我辯解幾句,沒想到悶油瓶子一個手勢就阻止了他講話,然後一把將我拉起來。他的手勁不小,我疼得皺眉,臉上依舊在笑,忘了放開潘子的手,最後是被那小哥掰開的。悶油瓶深深地看了潘子一眼,潘子一臉無辜地看著我,我傻嗬嗬地看著悶油瓶。不知何時所有人都靜下來了,以搞文藝的特有的敏銳視線看著我們這出詭異的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