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一笑置之,說總菊真把他當大師了讓他受寵若驚。我倒是能理解他的平靜,都說這樣的雞構都和雞一個結構,我們沒有錢砸開光腚的菊花,就沒資格和那些一邊被榨得陽痿一邊叫著活兒的苦主們一起齜牙咧嘴,不如淡定。
隻是現在我的生活也太平靜了,像死水,死水養不起小魚兒,我晃動著煙灰缸開始琢磨著下一步怎麼辦。其實也沒細想,我決定開個店攬個活。
我要開的店叫黑店,其實是個電影咖啡吧,隻供應黑方、黑咖啡和黑巧克力,每三小時在黑暗中放一部電影,片子要摸著黑隨機抽,你別無選擇。
靈感來源於樹洞酒吧,地點擬在以前我住過的那小區,周圍大學挺多。至於片源,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把三叔所有盤都寄過來,他去香港前把盤都留給我了,一直放在他家裏,清一色膠片電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然後我打著各種入股的旗號發動朋友找片子,租器材,搞裝修,大概忙了一個月,我忽然發現其實我也有做生意的天賦,至少我很能賒賬,大概欠了三四萬了。
那時我手裏隻攥著十萬多塊,我把它全部砸在了房租上,就半年,想盈利是不可能的,但至少我有事做了。
由於工作比較清閑,我隻顧了一個夥計,叫王盟,人有點愣,但從來不頂嘴。為了這隻斷臂,我搞了一輛二手的金杯,每天開著它給店裏上貨。有賬算有錢賺的時候能讓我忘記很多,比如我的胳膊鑽心疼,我媽在催我回家,職業失蹤人員又破了他職業生涯的新紀錄。
店開到第二周上座率基本能半滿,我鬆了一口氣。我在博客上放了店裏的照片,一片漆黑,我的店叫黑店,歡迎來看,又加了地址。有時和我搭過戲的演員也會結伴來,比如《幸福》劇組的那一群,打著慰問團的旗號來觀光。
黑店從下午兩點開到晚上兩點,我很少在店裏呆著,一般待在後麵做做清點,理理賬目。每一張盤都得登記,片名類型產地年份導演主演,工作量不小,王盟是幹不來的,他一刻也坐不住。我中學時練過書法,許久不寫了還有些手癢。
那天我在點片子時看到一張八十年代的港產片,《末世情緣》,背景是民國年間的上海,和《生死橋》類似的情節。我第一眼沒看出端倪,末字剛寫了個二才反應過來,封套上的劇照有些異常。
我看著男主人公的那張臉,手中的筆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男主演叫張啟山,憑借一部名叫《風從海上吹》的電影問鼎金馬影帝,十幾年前的事了。我看著那張臉,心提到了嗓子眼。世界上當然不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除非是雙胞胎,或者血親。而這個張啟山,顯然不應該是張起靈的血親,兩人卻長得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難怪那天李沉舟要問張起靈在香港有沒有親戚,他看著悶油瓶的臉,想到的應該就是這個張啟山。看劇照,張啟山那時應該四十多歲,現在也要六十多了。難道他是張起靈的……
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娛記們早就曝得底片都沒了。我啞然失笑,隨手把這張盤推到一邊,卻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我在網上搜了很多和張啟山有關的消息,他已經息影多年了。他和黎明的經曆很相似,都是從北京逃去香港的,青年時很貧窮,由於相貌英俊而從影,演了一些港式動作喜劇和愛情片後迅速走紅,當年也是香港的人氣小生,現在是香港EMY公司的董事長。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老影帝和廣西有什麼關聯,對於他家庭此前的生活網上隻字未提。現在老影帝三代同堂,家庭和睦,莫非這背後存在一個現代陳世美的故事?
但很快我就把這事給忘了,下午為了周轉資金我又忙得焦頭爛額,王盟這小子把兩項結款的日子搞錯了,又請客又賠不是。月黑風高,等我送走了供貨商回到店裏,剛鎖好車,忽然被人扣住肩膀一個踉蹌拖進兩座樓之間的小徑裏。
我第一個反應是掙紮,碰到那人的手之後我立刻安靜了下來。張起靈的右手和普通人不太一樣,食指略長,幾乎和中指齊平,也正是這罕見的異常讓《蓮花走失在河流深處》的導演選中了他,由他出演那個天才小偷。是小偷,不是劫道的,我鬆了口氣。
9
“大半夜的你想嚇唬……誰……”話還沒說完,我被他一把抱住了。他怕碰到我的石膏,隻用了一隻手摟住我的腰,可能是因為太突然,我有些氣惱,平靜下來後我開始推開了他。一人寬的小路,推開以後我也離他沒多遠,這個距離想對峙都不夠。
“別,外邊是大馬路,我們低調點。”
他沒回答,一身黑風衣黑褲子站在穿堂風裏,不太看得出那邊有個人影。
“進來說話。”
我把他帶進準備室,王盟正在找東西,我先把他支出去,然後給張起靈倒了杯咖啡。準備室有一張很小的料理台,旁邊有兩把高腳椅,他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台麵上。
上一壺蒸餾咖啡已經冷了,我倒進熱水壺裏,和紙杯一起拿進來。一邊按插頭我一邊問:
“糖要一塊還是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