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酬是事實。
我問小哥該怎麼辦,他說今天的局麵他早想到過,但他沒有太好的辦法避免,他要我相信時間,我隻好又耗下去。
又過了兩天我接到二叔的電話,說是我媽得了急病讓我趕快回去。當天我就飛回杭州,在機場卻看見了我媽。二叔站在一旁一聲不吭,我瞪了他一眼,他不甘示弱地瞪回來。
正直春運,我拉著我媽的手在候機大廳擁擠的人群中穿來穿去。算一算,我也有三年沒回過家過春節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悶油瓶也沒一個人待在北京,他跟著《蓮花》的劇組補拍鏡頭,在北京拍了三周就又跑甘肅去了。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杭州奇妙地連下了兩場雪,我每天晚飯後都堅定地守在電視機前,等待著被中央氣象局忽悠。
那一陣是我壓力最大的時候,像我這個年紀的大齡單身北漂男青年都有這樣的壓力,家裏逼著成家,外掛逼著立業。都惦記著不蒸饅頭爭口氣,因為想蒸饅頭買不起屜。
在杭州我的生活是這樣的: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後起床洗澡上網,下午出去溜達一圈,不見任何熟人,晚上等我媽下班回來開夥,夜裏看會兒書或者電影,幹脆找人煲電話。這個‘別人’通常是小花,他甚至在幹活的時候也戴著耳機不掛電話,偶爾壓低聲音和我說上一兩句,片場的事我能聽得一清二楚。
聽著電話那頭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的背景音,我才稍微有點樂子。
三四天後,我想我得為那小哥幹點什麼。
我還是每天都上街溜達,隻要能路過一些景點郵局大型超市我肯定停下來買張明信片,在角落寫上當時所在的街道名和日期,寄回北京。
33下
配樂一直有鋼琴,有時聲音小得就像聽不見,有時節奏亂得就像沒旋律。人們輕易能聽出低語和槍戰,哀愁與恐懼。我知道導演小時候學過鋼琴,並且留下了痛苦的印象,但是他對鋼琴的了解勝過其他樂器,把最熟練的用到極致,是一種尊敬。
看見我出場時我閉上眼睛,回想著我拍戲時的流程,想象著會出現什麼鏡頭,過幾秒再睜開眼睛看一看,能否對接上,結果一一對應了。導演沒有剪掉什麼,電影院裏上座率高達七成,但沒有人能和我分享此刻的榮譽。
到了最後我才想起我來電影院是為了看他的,但看見他出場時我把這一切都忘了。他又把我變成了百萬分之一,侯寶林看馬三立的相聲也能樂出鼻涕泡來,在行家麵前別人都是凡人,當他演戲時所有人都是看客。
那幾天我一直飄飄然,我下了電影截了圖貼在博客上給大家講花絮,瀏覽量翻了好幾倍,還有不少沒合作過的演員給我遞小紙條。《蓮花》相關的訪談多了,四大主演三個都上過節目,除了張起靈,但我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原本和我媽約定了過了十五再走,剛過了初十我就熬不住了,借口官司有變回了北京。
王盟開著我的金杯來接我,他說店裏收到一個我的包裹。我還是決定先回家,等上了樓我遇到一個問題。
我的鑰匙開不了門,鎖芯被換了。
於是我開始敲門,門怎麼也敲不開。隔壁住著房東,不一會房東聽見動靜出來了,他說住在這的人已經搬走了,還問我不是和他住一起嗎怎麼會不知道。
可我確實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沒聯係他,他也沒聯係我,然後他就這麼搬走了。
他的手機號停用了,辦公室電話沒人接。我把金杯開回店裏,一路上有些恍惚,都開過了才想起掉頭折回來。包裹真是張起靈寄來的,裝著我所有的行李,魚還在煙灰缸裏……這他娘的算什麼事?!
所有可能認識他的人我都聯係了一遍,最後確認他是真的走了,去了哪不知道,回不回來沒準。最後我決定去一趟華天,卻遇到了一群記者,張起靈的經紀人一出來立刻被包圍起來。我站在旁邊聽了一會,決定離開。
我從記者的提問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張起靈和華天的合約到期了,他沒有續約,也沒有簽約新東家。他就這樣靜靜地,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水一樣蒸發,這不是行為藝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