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進賬我就沒精神。”

“我倒是有一大筆錢能劃進你賬上,就看你敢不敢要。”

“敢。”

“等的就是你這句。”

黑眼鏡笑得分外瘮人,明明是在海南我竟然有了一絲寒意。

一小時後我們衣冠楚楚地出現在了他的那輛蘭博基尼裏,這次他親自開車,比王盟還彪悍。

“和你挑明吧,我們需要你的賬戶。張起靈那筆錢有太多隻眼盯著,得想辦法套出來,最快捷的辦法就是搞個外國賬戶,一次性買進,再轉到新公司名下。我和他的身份都不方便,唯一一個自有人隻有你了。”

“你們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黑眼鏡露出一個我認為是顯示自豪的笑容,我默默把頭轉向窗外。

“我老板雖然答應了把錢借給我們,但他不會輕易答應的。除非能說服他,不過張起靈不在,就剩下咱倆了。”

“瞞著,我們到底是以什麼名義?”

“他是董事長,你是CEO,我是COO……”

“那你幹的還真是總管的活兒。”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剛才紅燈前的那一腳刹車格外狠。

“CEO我幹得了嗎?”

“能不能都是你的,現在公司就仨人。”

裘德考的辦公室在寰島酒店的頂層。我以為他已經不辦公了,沒想到他不僅每天來,而且當我們進去時他正坐在電動輪椅上和屬下打室內高爾夫。這個老人一頭銀發,滿臉褶子,一雙眼睛和一臉的壞笑到格外有精神頭,而當他不笑時抬起頭看著對方,那就是仁慈傳教士的典型麵孔。奸商,我的臉上露出一絲熟悉的笑容。

“董事長,人我給您帶到了。”

裘德考點了點頭,黑眼鏡出去了。和他打球的下屬推著輪椅來到我麵前,裘德考看了看我,問道:

“你就是吳邪?”

“是我,我還這麼年輕就見到裘董,甚是很榮。”

“我權當你是說真話。吳邪,你會不會打高爾夫?”

“嗯……會。”

47上

沒超過十杆,我的球和他的球就拉開了慘不忍睹的差距,他還一直問我玩得是否盡興,我一邊要彎腰駝背揮杆,還要和他滿臉堆笑應答。眼看天色將晚,他才告訴我贏了球才能從他手裏拿到那筆錢,我的喉頭梗了一下,但沒有多說話。

“你這麼想贏?”

“我隻是不服輸。”

“不想輸也能放棄。”

“沒事兒,有您老相請晚輩怎能半途而廢呢?先陪您打高興了……”

“你們開公司要挖走我最得意的幹將,我不高興。”

裘德考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說昨晚的早點不錯,我明白了為什麼他非要單獨見我,不是因為我有CEO這個虛銜,而是我挖了他的牆角。真他娘的憋屈,分明是那兩小子先勾搭上的,讓我代人受過!

我一杆削下了一塊草皮,土塊比球飛得還遠。

等到太陽快下山了,我解開領口,獨自躺在球洞旁邊草坪上,看著大朵的雲彩被清風推著在天空裏打滾兒。黑眼鏡開著電瓶車來到了我身邊,下車後用鞋尖點了點我的肩膀,把我踢起來。

“錢泡湯了,因為你不跟他幹了。”

“他不符合我的口味。”黑眼鏡笑道。

“你倒很符合他的興趣。”

我以為會再挨一腳,沒想到黑眼鏡對我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臂,被他拉起來。

“你怎麼才來?”

“我去交辭職報告了。”

“所以……?”

“我有的是自由!”

“但你沒錢。”

“BINGO!”

三個人的影視傳播公司,董事長隱居去,CEO沒活幹,COO窮光蛋。至少我不用費心做選擇了,已然家徒四壁,隻得背水一戰。

“我知道會這樣,”路上,他開著車對我說,他對草坪不比對柏油路客氣多少,“這一兩年我和張起靈過的都是這種日子,你遇上的算客氣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種日子過一兩天甚至個把月我都能忍受,但一兩年我就無法想象了。讓人絕望的不是這現狀,而是這現狀是無法更改的。賺錢的艱辛和輕鬆都可能成為扭曲人際關係的動因,一天到晚生活在這樣的關係網中還得保持人格不扭曲心理不變態真是……

不,這倆人好像把人格扭曲與心理變態分攤了。

“我和他幹的事,事關前途,前途叵測,今天解釋昨天明天解釋今天,幹脆不解釋了。”

“那你們的錢怎麼辦?”

“嘿嘿,你弄錯了吧?是你名下的錢,自己缺錢自己搞定。”

“你……!”

“你不是對老張花在你身上的好幾百萬耿耿於懷嗎?”

黑眼鏡讓我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北京不安全了,你先在海南待一段時間。我帶你去你的辦公室,CEO的。”

所謂的CEO辦公室是一間蓋在半山腰的小木屋,看著也不像度假木屋,而是一個方盒,方圓多少裏半個人沒任何別的建築,隻有它隱逸在叢林之中,我越發覺得黑眼鏡和張起靈的辦事風格極端相似,簡直是臭味相投這個詞的標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