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啟山其人,並非單純將他當作父親。有時我羨慕他,我父親對我而言隻有一個角色,並且隨著我年齡的增長日漸模糊。
車還要暫扣在警局取證,從後備箱取了他的行李,我們打車回我的酒店。
附近的街道,不止在一部影視作品裏出現過。《夜巡》我看了四遍,要不是張起靈就坐在我旁邊,我真的會把路邊哪個**當作電影裏的皮蛋輝。
那句“你在香港發展也不錯”又湧上我的喉頭,好像剛從胃裏反上來,還帶著胃酸的刺激,用了用力才把它咽下去。每個人一生都有8分鍾改變命運的機會,但更多人需要麵對的是放棄機會的命運。
他已經是張起靈了,他不必再變成誰。
如果他出現在一部港片裏定然有驀然回首的詭譎驚豔,不過這裏的生活氣息,未必能融進他的曆史。我們一起待過不少地方,千變萬化又千篇一律,無所謂得暫留地,我沒找到任何一處適合他居住的。
總覺得他適合生活在船上,什麼也吸引不了他。拍攝《夜船》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恍如昨日。也許留在巴乃最好,當一個護林員或者獵人,娶一個會臉紅的姑娘,生一窩能歌善舞的小崽子,給他們講月亮星星和祖先的故事。沒有輾轉,何必唏噓。
作者:leaffloat回複日期:2011-8-110:19
我總是想著他野心勃勃,蓄勢待發,我該怎樣幫助他達成理想。而這中間他放棄了什麼,該怎樣補償,我看不到。正如冰山隻露一角,那一角必然是能浮在海麵承受諸多目光的。我究竟有沒有認真地捕捉他,我給自己打了個問號。
我們都心不在焉,我看著窗外出神,他看著車頂放空。我們渾然不覺地公開牽手,幾分鍾後我便昏昏欲睡。後來我也這麼幹了,在張起靈洗漱時我倒在床上睡著了,真的是一沾枕頭就著,還等不及換個姿勢。
中間迷迷糊糊醒來,正午的天色被窗簾擋在房間外。張起靈側身歪在我床頭,穿著T恤和長褲,我第一次見他穿白色。我小心翼翼爬下床,光腳走到桌邊拿起昨天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
有一點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我用手指撥開一點,眯著眼睛向下看。樓以下的街道上站滿了歌迷,才想起天後的婚車要環港一周。離著十幾層,聽不見人聲,隻能看見人頭攢動,我想他們一定很幸福。我也聽她的歌,一聽很多年,不過此時卻沒有興致看下去。
我含著那口水,直到它變得溫熱,腦子還是木的。我幻想著有一天在博客上發表一篇文章,告訴我的影迷其實我有個不能透露姓名的男朋友,我的影迷會是什麼表情。
或許今天就是個好機會,我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那家夥,用手拍了拍我的電腦,重新回到床上。上床的時候他動了動,沒有醒。在我印象裏他從來睡得很輕,特別是我還打著石膏的時候,有個晚上也和他一起睡過,幾乎我眨眨眼睛他就能醒,第二天我隻好把他打發回去。
他一定是累極了,為了能心安理得地躺在這個位置。像他這樣的人,沒有人能夠給他設置障礙,他可以輕易地繞開。那天我才明白我始終幫不了他什麼,隻能看著他一步步把自己逼近鏡子裏,反身越過那座名叫“我”的山峰。
他像陽光一樣沉默如迷,所到之處無不是巉岩奇峰,崇山峻嶺。興許他在三十年後能成為一個偉人,上一上談話類節目,而我們得坐在高高的骨堆上麵,聽叔叔講那過去的事情。
除非有一天,我生長為所有山峰中最高聳的那一座,能一步邁進月亮河,不為六便士折腰。
我能和他聊聊壞天氣,環形山,人類的大地,北京的交通。才明白我還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又無從開口。
他的頭動了動,對我露出微微幹裂的嘴唇。我把剛剛潤濕的嘴唇湊過去,他無意識地吮著。我們在半夢半醒裏完成了這個相濡以沫的吻,然後像涸轍之鮒一樣躺在一起。隻能讓自己昏睡,隻有這樣才能停止我的思考,不占據我的感官,用全部的意識感覺他。
他幹燥的吻,他溼潤的呼吸,他緊蹙又放鬆的眉頭,他不冷不熱的體溫。
很多人睡眠時手腳會不受控製地抖動,因為末梢的神經元裏還有興奮的電流,還不想切斷同這個世界的聯絡,把專注都收回大腦。我信任身體多過思維,相較之下還是不經篩選的反應更加誠懇。
我能感覺他的感覺,但不能夢見他的夢。
醒來時我最先看到自己的手,接著是他的手。我壓著他的手腕,他用一種不大舒服的姿勢斜靠在床頭,第一次沒在研究天花板,而是把玩我的一次性打火機。
他注意到我醒了,換了個姿勢。我抓過他的手臂,仔細查看。傷口早止血了,在靠近手腕的地方留下一條蜿蜒怒張的疤痕,顏色還新鮮。我碰碰他的手指,他們懶洋洋地伸了伸。
“如果你骨折,保險公司會瘋的。”
“你呢?”
“我會瘋得更厲害。”
我在他抓住我前笑著抽開了手,撐起身子。起來以後同時覺得心裏和胃裏都空落落的,他沒什麼想說的,房間裏也沒什麼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