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落殤將一杯水一飲而盡,端木陽隻手拿回了空杯。燈光的側影,照在這個年輕的皇子的臉上,他的臉上,甚至一直是帶著微笑的。淺淺的燈光的陰影,照在端木陽的長長的睫毛上,在他的光潔如玉的臉上,灑下了淡淡的陰影,仿佛是玉石的雕像,亙古的滄桑。
端木陽望著落殤,將他的病情仔細地說了一遍。到了最後,才說道:
“落殤,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傷的嗎?”
“我是怎麼受傷的……”
落殤望著端木陽,重複著他的話,然後,側過頭來,勉強地想了想,過了半晌,這才緩緩答道:
“我這一次去漠北,是有一件要事要辦的,可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剛剛從極北之地回來的袁烈……”
記憶猶如潮水般而來,那一晚的所有的血腥回憶,那一晚的所有的殺戮,還有取舍,即便是到了現在,落殤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猶如電影幕一般地,清晰地呈獻在落殤的眼前。
落殤望著端木陽,瞳仁微微地縮著,又微微地頓了頓,似在想著怎麼措辭。才能解釋得詳盡,並且不暴露自己不想暴露的真實的目的。
落殤是落家的人。
而落家,則是端木王朝前朝的東羊氏,而落家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想要顛覆端木家。所以,身為落家血脈的落殤,和身為端木家皇子的端木陽,生來就是對頭,生來就是敵人,落殤怎麼可能會將自己的目的以及任務,告訴端木陽呢?
現在,落家在暗,端木家在明。或者說,端木家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落家的的真正意圖,所以,也暫時不會采取什麼過激的行動,可是,若是他日真相大白,相信兩人會立即站在對立的場麵,不死不休。
當然了,在落殤的心裏,最起碼,是這樣想的。他當然不會想到大長老的圖謀,還有那些不為人知的內幕。也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被落家放逐了——
而這一次,落殤的受傷,也並非意外,而是必須麵對的劫難。
落殤當然不是偶遇袁烈的。事實上,他就是奉命去極北之地,專程去找袁烈的。而大長老他們的意思,是希望落殤能夠拉攏到袁烈,說服袁烈,幫助落家,奪回原本屬於東羊家的天下。
可惜的是,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袁烈,也根本不可能因為一個區區的落家,和一個已經建立數十年的國度,起如此大的衝突。所以,對於落家來說,袁烈幫忙的機會,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而當日大長老的意思,不過是想調開落殤,以期在落照的大限來臨的時候,落殤不會看到。而且,從長遠的角度來看,若是落殤在側,那麼,對於落殊登上落家之位,會有很大的阻礙。再者,落殤和落照一起,曾經被三皇子殿下端木陽熟識,所以,對於端木陽認識的人,對於早已被人熟知的棋子,是不可能再發揮很大的作用的,所以,大長老和其他長老商量過之後,才想出了這個法子,趁機調開了落殤——
又或者說,在當初的當初,在大長老他們的心裏,並不是真的希望落殤可以說服袁烈幫助東羊氏,而他們隻是在做一個雙贏的買賣,若是落殤死於袁烈的手手,那麼,他們剛好手不刃血地除掉了一個最棘手的人物。
倘或是落殤殺了袁烈,那麼,袁烈的死,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推到端木氏的身上,可以成功地引起兩國的戰爭。
再退一步說,若是落殤說服了袁烈,幫助東羊氏,那麼,大長老他們,又是何樂而不為呢?
最差的一步棋。
袁烈無恙,落殤無恙,可是,這邊,落殊對於落家的掌控已經完成,即便是落殤安然無事地歸來,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落照死去,落家家主後繼有人,相信大勢已去的落殤,依然討不得半分的便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