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地步入(二)(1 / 3)

唐然做了一個噩夢,醒來時,滿額頭的汗。

她坐起來,窗外還蒙蒙亮,窗戶沒有關牢,窗紗被風吹起來,細細碎碎地搖擺。

她起身掩了窗戶,清風有些涼意,不禁打了個寒顫。

然後,打開了床頭的小台燈,室內昏暗,燈光卻溫暖肆然,靜靜灑了滿地。

唐然抱了腿,坐在床邊,陷入了沉默。

昨晚,她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號碼很熟悉,就像是之前存過,後來不小心被刪掉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說:“唐然,你是不是預備一輩子都不再見我?”

一道男聲,低沉悅耳,卻帶了極大的悲傷。

唐然許久沒有說話。

她隻是在思索,什麼時候,與這個人開始有瓜葛的?

初入高中,她糊塗了,想著在班裏能夠直起腰杆,誰都不敢惹她才好。這人卻豪氣萬千:“跟著爺混,我罩著你啊!”

他帶她去喝酒,沒想到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一個人對著瓶吹,卻不許她蘸。

她生氣了:“什麼嘛?你就是這麼帶我的?”

那人卻笑了,啤酒度數低,卻能輕易醉人,他臉頰有些泛紅,眸色清亮無比:“嘁,小姑娘學什麼壞?你是不是不想好好畢業了?”

她毫無形象地在路邊擼著烤串,披散的長發被挽起來,袖子挽在手臂,麵容清澈白皙。

她反問:“你呢?你這麼壞難道是故意不想好好畢業的?”

那人的臉,在大排檔有些昏黃的燈光下,不甚清晰,沒有答話。

那少爺看了她許久,她便假裝看遠處路上的行人許久。他彎起了嘴角,抬手,捏住女孩的臉。

唐然愣住。

他說:“你……是不是太胖了?怎麼這麼多肉。”

唐然一把拍開他的手,咬牙切齒:“去你的,我胖?本小姐這標準身材好嗎!”

少爺不動聲色,手中殘留著餘溫,和柔軟的觸覺。

轉過頭,鄭重開口:“總之,以後要是想出來玩我就帶你,不要找亂七八糟的人,不要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不要聽些亂七八糟的話,知道嗎?”

亂七八糟的話,已經聽進去了,怎樣才能撈出來?

唐然覺得,那人可能腦子有點毛病,隻要跟他親近一些,就會毫不保留地付出他的好。

他竟然跟她說:“唐然,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說的像真的樣,鬼信啊。

她是為他做了什麼才讓他這樣感動。絞盡腦汁想想,什麼都想不出來。

除了帶他去別人家蹭了幾頓飯,除了偶爾跟他聊聊天,除了被這人帶著全城滿處跑,還專挑破敗的無人山、無人公園、廢棄的無人鋼廠……

他很驕傲地指給她看,這是我小時候經常偷著跑出來的地方。

聽別人說,這人是被領養的,出生時難產,害死了自己的媽媽,家裏人都覺得他不詳。

又聽說,這人脾氣壞的很,看不慣誰就去揍誰,成績差,不思進取,冷血至極,早晚是個社會的毒瘤。

可明明風那麼大,他明明那麼難過,他說,唐然,我很想,很想我的家人。

我害死了我媽媽,我就不該被生出來。

他眸中含淚,雙肩顫抖,你永遠不會明白,你永遠不會明白……

風真大,沙子迷了眼,蟄的她眼睛好疼好疼。

傻子,我說過我想要感同身受你的難過嗎?

他拉著她在空曠的湖邊奔跑,他笑著說:唐然,看到了嗎?這是我的秘密基地!

然後,兩人拿著自製的魚竿吊魚,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烤了吃。

她分明說過:“駱躍陽,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那人吃的滿嘴巴黑糊糊:“好兄弟?能吃嗎?”

細想著,噗嗤笑了出來。

唐然抹了一把臉,全是淚。

幹脆臉朝下,倒在被子上。

若有些人注定隻能是陌路,老天爺,你還讓我遇見他幹嘛?

——

氣溫回升,春意漸濃。院子裏的樹露出新苗,綠油油的,煞是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