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出酒店時,已經九點多了。
夜色完全黑下來,濃墨重彩的一筆。
言之庭大步走向路邊,招手打了車:“師傅,青菱路。”
在車上,他仍是慣性的姿勢,一手隔在車窗上,另一隻輕搭在腿上,隻是看著窗外路邊一盞盞飛速閃過的高大路燈,眸光低沉黝黑,綴著滴點星光。
出粗車司機估計也是疲憊,一路上不發一眼,沉默的目視前方。
“到了。”車輛停在巷子前的水塘邊。
“謝謝。”
他慢慢走在路上,熟悉的青石板,長滿青苔的牆麵,一棟棟老舊的相鄰的屋子,還有在屋子縫隙之間遙望的滿月。
今天言季楠又帶他去參加生意局,他父親的心思,他是能夠猜到幾分的。既是有意向他介紹與家裏生意相關的圈內人物,必定是有幾分未來將生意交到他手上的打算,他最後到底能得到多少,日後還得看他的表現。
然後,代價呢?得到一切的代價是什麼?
聽許闈說,林致慢慢放下了學校的工作,估計下半年就打算辭職了,全部心思放在公司上。
至於教師,本就是之前壓力大加上叛逆心裏,故意忤逆言季楠的願,在公司工作兩年後覺得提拔太慢,大學時又考了教師資格證,幹脆出去嚐鮮。
如今又要回到主戰場,自然是要全副武裝。
他忽地扯出一抹冷笑,言之庭啊言之庭,你才十八歲,沒想到這麼快。
他本以為參與家裏的這些事,起碼要等到他二十多歲能力經驗都上來了才開始。
隻是這一次,且不說他打算直接與林致抗爭了,就算是他想退,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倒希望兩全其美,隻是一再退舍的結果,卻被旁人看作是軟弱無能,他又何時甘願淪為他人刀氈上的魚肉了?
突然,一幀幀記憶從腦海中快速駛來,林致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稚氣未脫的模樣,卻擰著眉毛,嫌棄而厭惡地看著他:“言之庭,請你從我的房間滾出去?”
言之庭很小,聽聞傷心的問:“為什麼呀?哥哥。
他以為,他是哥哥。
沒想到林致卻冷漠的轉身,冰冷的眉眼,冷笑著推他一把:“哥?誰是你哥?我看到你,隻會感到惡心,殺人犯的兒子,一輩子讓我感到惡心!”
他感到胸口一片壓抑,如同石頭撞擊著,才想起來他喝了點酒,腳步虛浮,一步步走著。
天上,是一輪滿月,光瑩剔透,灑下薄紗,籠罩著地麵。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紅色的院門,紅漆脫落,邊緣更是生了鐵鏽,斑駁的黑色。
門虛掩著,可以窺伺到屋內亮起的的溫暖的光,朦朧著從窗口溢出來。
言之庭扯鬆了領帶,筆直高瘦的身軀,白皙清讚的無官,鼻梁高挺,麵容英俊雋秀。
他輕推開門,穿過院子,放慢腳步,手插在褲兜裏。
室內,一女孩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著電視。五彩斑斕的光映在她清秀的臉龐上,眸色清亮,安靜地抱著靠枕,整個身子靠進椅子裏,下半邊臉埋在枕頭上。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笑了,居高而下看著女孩。
時沐連忙起身,扯了扯衣服,看著他穿著一身正裝,目光驚喜,又征了一瞬,問道:“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