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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城區, 回到王宮,祭司長早已等在了那裏。

但出乎王的意料, 雖然縱容他、但對守護神伊什塔爾的信仰更深的祭司長神色複雜,悲傷, 沉痛,掙紮,最後才化為真正的決心。

“放手去做吧,王。烏魯克是您的國家,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尊敬您, 崇拜您, 也將永遠跟隨在您的身後。”

王稍頓, 目光微斂:“這可真不像你會說的話。再怎麼說,也許會降臨在此地的可是天罰,神的怒火啊,即使說出表達恐懼的實話,本王也不會責怪你。”

祭司長柔和而堅毅的眼神裏藏著許多內容, 但若是一一為王解惑, 未免太繁瑣了。

因此,她隻說出了足以代表烏魯克子民的那一句心聲:“因為,王還留在這裏。”

“唔?”

“不要耽誤啦,王,請您先將您抱著的這位大人安置好。”祭司長頗為狡黠, 竟把重要的話題避開不談, 隻道:“您想知道為什麼的話, 就抽空去問問您的子民吧。”

“……”

吉爾伽美什的視線從祭司長的臉上收回,說了一句“本王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指揮了”,便果真大步而去。

竟敢略過本王的疑問,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王的心中或許還出現了這樣的念頭,不過並不重要。

埃迪被他帶到了自己的寢殿。

吉爾伽美什是一個大方的王,如若有心,根本就不用讓睡夢中什麼都不知道的埃迪跟他住在同一片屋簷下。

但不知為何,像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起別的選項,之前的牢房更是不可能,腳步自然而然就來到了這裏。

“嘖,就這樣吧,免得這家夥醒來之後,又說我心胸狹窄。”

說出這話的時候,吉爾伽美什的手指剛從埃迪的臉龐挪開。

明明不久之前,他還在心中暗想,這個男人總算是徹底地安靜下來,沒有那麼囂張惹眼了。但此番再看,又覺得太安靜更不好,毫無氣勢,也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所以吉爾伽美什才不願意讓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看到埃迪現在的樣子,哪怕露出一點徹底沒有血色後蒼白的手指尖兒都不允許。

若是王能夠早點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就會清晰地意識到,他如今的心情不僅僅是為“摯友”的重傷而躁慮,更深的,是名為“占有欲”的東西。

占有欲,對一個王來說,應該是可以算作本能的潛質。可是,吉爾伽美什卻很少有那樣的感覺。

原因相當奢侈也相當簡單。因為世間的寶物都歸屬於他,他生來就身居於最高的頂點之上,沒有他不能得到的,所以,對自己看不上眼的東西,自然生不出什麼無聊的占有欲。

就連與恩奇都的友誼也是這樣。

某個男人突然出現,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般撞入他們的視野。

對於埃迪,吉爾伽美什最開始的想法確實是那樣:在不爽之餘,欣賞,認可。

王對能得到他認可的人向來都很縱容,所以,在發現摯友恩奇都被埃迪熱烈追求,而恩奇都看上去並不抗拒,反過來很有被打動的趨勢之後,王便默許了,不打算摻和進去。

沒錯,吉爾伽美什根本不打算摻和,簡直無聊死了——

“對哦,你和我不一樣,是個享盡豔福的笨蛋王啊。跟隻想著恩奇都絕不花心的我不一樣,不一樣啊。”

“……”

沒錯,吉爾伽美什真的不打算摻和。

但事與願違,身為罪魁禍首的埃迪像是在故意招惹他,非要把他拖進水裏不可。

這下可好,任性慣了的王第一次棋逢對手,遇到一個任性程度完全不亞於自己的人。於是不摻和的念頭當然隻能拋在腦後了,他們無論做什麼都得爭上一爭,比試要爭,喝酒要爭,即使沒事找事——也得爭。

許多時候爭贏了的都是埃迪,也有次數不少的平手,但就結果而言,吉爾伽美什處於下風。

不行。

就算承認現在是那家夥比較強,但要讓他就此徹底服輸,是不可能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吉爾伽美什原本還很漠然的心態再也保持不住。他越是輸給埃迪,越是不想讓那個男人從自己的視線中離開,不得不承認,埃迪在占據上風後露出的神情,著實讓他有些移不開眼。

也正因如此。

吉爾伽美什隱隱地開始心生出古怪的滋味。

埃迪大多時候都跟恩奇都待在一起,這也正常,畢竟他是打定主意要追求恩奇都。然而,吉爾伽美什偶爾注意到他們,卻總有一點一點的不爽疊加。

有些礙眼啊。

怎麼回事,恩奇都居然會望著那個笨蛋的背影笑起來。

王的不悅大概並不是因為“此前唯一的摯友被後來非要擠進來的好友搶走”,但具體因為什麼,他從來沒有細想過,自然是無法察覺的。

有時無意間伸出去的手,沒能碰得到人就落空了。

有時像是福至心靈,王從高處向前方望去,看到一個眼熟的家夥混跡在平民之中,大大咧咧地和人勾肩搭背,笑得那般暢快,那股古怪的滋味便再度浮現。

如果沒有意外出現的話,吉爾伽美什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思。

然而,當“意外”成真之時,他又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所以那個時候,吉爾伽美什才會說——

“真是過分啊,恩奇都。”

“直到最後也要捉弄我一下。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競爭’……”

幡然醒悟。

——正因為他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習慣了任性與掠奪的王,才會被自己無法得到、也無法掠奪的對象吸引,繼而,在毫無自知的情況下那般在意。

回憶到此為止,讓時間回到現實中來。

吉爾伽美什的沉吟隻允許存在那麼短暫的時間,很快,他就麵色淡然地抽回了思緒。

從恩奇都死後,從埃迪重傷,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王不會讓私人情感影響到自己身為王的判斷,時間緊迫,還有相當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都怪埃迪——恩奇都最後的那一次挑釁也算,讓他完全沒有空隙為恩奇都的死而失魂落魄,反而前所未有地認真了起來。

於是,一日後。

王站在神殿的高台上,向所有烏魯克人宣布,因為接連觸犯神的威嚴,不日之後,神罰將至。範圍隻限於烏魯克,如有畏懼者,現在盡管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