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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外來者的埃迪對此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他喜歡熱鬧, 他喜歡自己過去完全沒見過的新奇的事物。他站在高牆上向下俯瞰,黑壓壓的人群映入眼中,他們手中拿著簡陋的樂器,在音樂聲中歡快地起舞。
有人看到了他, 向他發出下來一同玩樂的邀請。
“不。”可埃迪拒絕了。
雖然這麼說, 埃迪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擠在了人堆裏, 逆著人流前進。
往前行的過程中,他從任人拿取的花籃中抓起了一把花瓣。
不知是誰從屋頂丟下了一方薄薄的白紗, 人群裏的他用另一隻手接住了它, 悠悠地抬頭,麵上全是像是信心十足的笑意。
“這些東西借我一下啊。哈哈, 我要去找一個人。”
其實,恩奇都早就看到埃迪了。
就算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但也很難看不到。
那個男人是人群之中最高的, 就連那一頭銀發也那般張揚醒目。更何況, 所有人都朝著神廟所在的方向前行, 隻有他是逆流而來——朝著最後方的城牆。
恩奇都就停留在城牆上。
他沒有去神廟, 無論是祭典還是節日, 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也沒有待在王宮裏。身為王的摯友近些年來收斂了些肆意妄為,此時正在神廟住持祭祀。
為什麼,會想到來無人的城牆, 站在這高處向前方眺望呢?
也許就是想要看一看, 那般友善地將他接納的人類在此刻所享受的歡樂和幸福, 以及……
他剛在這裏站定,目光望去,就一眼看見了埃迪。
心裏並不需要疑惑,很顯然,男人是來找他的。恩奇都沉默地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近,雖然還是很小,但以他的視力,已經能夠看見男人的臉,還有那張臉上,比平時似乎還要——
“……咦?”
恩奇都忽然輕咦。
人群中那般顯眼的埃迪突然消失了,就像是此前就不在那裏一樣,一下子就失去了那道影子。
有一刹那,恩奇都毫無波瀾的心莫名地動了一下,像是名為慌亂的一絲絲異樣。
他的視野裏失去了埃迪,這讓他驚訝,又讓他不解。
恩奇都的腳不自禁地往前邁出一步,腳底的一半已經懸於半空。他更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注意力自一開始就隻停留在人群中的埃迪身上,沒有關注到他本來想關注的熱鬧的人們。
就差一點,他便要離開城牆,下意識地到下方去尋找了。
而最終停頓的原因,就在於——
“節日快樂。”
一個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隻與他的後背隔了不到半拳的距離。
“驚訝就對了。這是驚喜啊。”
花瓣就在眼前紛飛。
埃迪將他從城牆的邊緣拉到了自己懷裏。他又拉開了他緊握的拳,將鬆散又柔軟的一團“碎片”放進他的手心。
恩奇都慢慢地將五指展開,風便過來,將沒了限製的花瓣卷起,灑向天空,拂遍矮房,街道,人們的頭頂。
雖然分散開來極為渺小,但那就是為歡慶增色的飛鳶。
眼花繚亂,恩奇都碧色的眸子也被染了淡淡的色。
而值得關注的並不止這些。身後之人胸膛的溫度竟也是滾燙的,穿透衣物傳遞到人偶由泥土做成的身軀,差點產生一種他也有這樣溫暖的體溫的錯覺。
“我在想,在這麼好的日子裏,怎麼才能讓你開心呢。”
埃迪在恩奇都的耳邊道。
是啊,這是從昨晚開始就在思考的問題,幸好也找到了答案。
“你啊,真的很好滿足呢。”他寵溺一般地說著,“隻要看到我就能開心了,我沒說錯,對吧?”
恩奇都的嗓音倒是如常,隻不過,其中略帶了一些茫然:“我並沒有發現,自己有這樣的情緒。”
埃迪道:“你沒發現,我卻看得出來。”
“你早就看到了我。你在等我向你走來。突然發現我從你眼裏消失,就不知不覺地開始慌張。”
“嘿,恩奇都,我也早就發現了,你一直都在看著我。”
他的聲音先是很輕,但隨著話音的繼續,聲線就越加高昂——這不是單純的解釋,而是,毫不掩飾的宣示。
“沒關係,我是故意的。”他又說。
恩奇都的睫毛微顫,雙眼睜大:“故意,讓我看向你嗎?”
“是啊。”
“你有看清楚吧。我是怎樣的人,我又是什麼性格。我故意控製了一下和你的距離,就是想讓你自己來看。”
埃迪的語速很慢,但一字一句都透露出絕對的自信和果斷。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已經通過這個方式傳遞給恩奇都了。
他就是在問——如何,這樣的方式,就不是在逼迫你的吧?
“……”
這當然不是逼迫。
但,看似體貼,本質上,卻沒有一步退讓。
恩奇都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目光確實是在無法控製地跟隨著男人的身影,無論是因為疑惑,還是因為受到了吸引,他時刻都在看著他。
這個男人……就像是正午的烈陽。
單純是“耀眼”還不夠。他永遠都是強勢而霸道的,從不屑於掩藏,所謂的“控製”,也隻是讓他的光從另一個角度照耀過來,將某顆才誕生沒多久的心上的冰塊燒得融化。
正因如此,從未服過誰的吉爾伽美什承認了他。
正因如此,烏魯克人才那麼輕易地就接納了他。
恩奇都轉過身,直視向埃迪比黃金還要純粹的眼眸。
不會避開,隻因打從一開始,以兵器的身份誕生的這顆心裏就沒有“避開”的概念。
他大概就栽在了這一點上。
正因為不會避開,埃迪這樣不會收斂的家夥才能肆無忌憚地影響他,讓他恍然間回神,就發現自己竟真的產生了類似“高興”的細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