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熱愛寫作的文友們——墨爾本,我對你不再陌生(二)(1 / 1)

每天上下班途中,等車需要一段時間,我包裏便放上一二本墨爾本作家的書。本著女士優先的習慣,我把其中的女性作家先拿來讀。今天,我擠在下班高峰的人流中,站在等車的月台上,翻讀女作家蔡子軒的《墨爾本,世紀的錯覺》,她寫的很認真,充滿真情,一點也沒有“錯覺”。當我讀到135頁中的那一段,心一下被深深觸痛,像作者一樣地“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今天,老板又給我們宣布了新的規定,增大了勞動強度,卻又壓低了工資。我們這些打工為生的新移民,步履艱難,隻能忍住不說,心中欲哭無淚。隻有悲憤人間的不平。

天氣漸漸轉涼,我蓋的棉被很薄。原準備買一床新的,又怕搬家東西太多,一直沒有買。昨天經過我附近的街口,那兒時常有富人開車過來,捎一些成色很好的雜物,給救世軍的商店。如果店已關門,就放在門口。我看見一條幾乎新的羊絨被,還套著原來的袋子。這正是我需要的呀!當時就有了一種衝動,想走上去把它撿起來,但又猶豫了,畢竟是別人用過的,不太幹淨。隻見有個從難民樓走下來的婦女把它撿去。望著她的背影,心頭不知怎麼有種酸酸的感覺。是為撿那床被子的難民,還是為自己這新移民的窘迫?想我在來澳之前,也算是過小資生活的悠閑女人。恍如昨日。怎麼一步跨出國門,這西方發達社會就改造了我,把我重新打造成一個省吃儉用,不敢亂花錢的打工妹。一床舊被子算什麼?居然也能使我有這種感覺。眼淚也開始變得不爭氣了,動不動就想溢出眼眶。

或許是獨自生活,打工之餘感覺寂寞,情不自禁地又拿起筆(沒有電腦,隻能手寫)將這漂泊的感想記錄下來。墨爾本專欄作家老戴維,調侃我的一篇文章說“女孩一生如風”。我確實感覺到風的大氣,風的自由,也深感風的無奈,風的低微,和風被撕裂的痛楚。嗚咽的風正是被羈絆,被撕裂時發出悲鳴和低吼。當我寫的一篇名為《擇食的饑餓》刊出後,那位筆力非凡的墨爾本評論家“海洛英”把它視為靶子,文弓筆箭,一齊射向靶心。我想說我不是什麼“襠帶作家”,我在心裏怨恨著他歪曲事實,但又欣賞他犀利的文筆。感謝他的“攻擊”,才有吸引人眼球的炒作。聽說他寫文章都寫病了,我認真地為他擔心了兩秒鍾。

在寫作的日子裏,我漸漸結識了墨爾本的文人朋友。墨爾本《大洋時報》總編雨萌,墨爾本華人作家艾米,在我被攻擊時安慰我。在墨爾本華文作家中,寫文章寫得厚重感人的阿森也勸我別當回事。既是老鄉又是老師的齊家貞大姐對我關愛有加。文友的情誼令我如沐春風,忘卻了生活中的不快。那晚在曾任《大洋時報》主編的阿木家聚會,豐盛的飯菜讓我有家的感覺。和文友真真聊天,似乎遇到一個妹妹,在此之前我已用一個晚上讀完她的《一個女人——一本書》,被她的文筆和真誠深深打動。值得一提的是來自台灣的文友簡昭惠,她的氣質、修養,她的談吐,都是那麼得體,表現出眾,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墨爾本對我已不再陌生。

四月的墨爾本經常下雨。令我想起莎士比亞的詩句“四月的春光,好似人世不定的榮華。時而陽光表現著一切的美麗,時而陰雲又卷走了一切。”我走在墨爾本的街頭,長發隨風飄揚。手機響了,是那個擁有了錢財,卻保不住青春歲月的老先生打來的,這位華裔富商追問:“考慮好沒有啊?隻要答應我的條件,不再寫你那沒用的文章,嫁給我包你不會這樣辛苦地打工下去……”誘感,又是物質的誘惑。一個風情的單身女子,走到哪裏都有誘惑接踵而來。可我心中明白,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即使機關算盡,僥幸得到一些好處,人生最終仍需自己買單。感謝生活的磨練,它教我要做自己獨立的一根肋骨。即使有夢,這夢也不該掛在別人的枝頭。現實的生存隻是我人生的一段經曆,該我打工自食其力,算不了什麼。我是一個願意活在自己夢中的女人,至今單身未嫁,怕的就是失去漂泊的長江女兒那份自由。

我沒有停下腳步,望著手機上的那組阿拉伯數字,輕聲說道:“0411……我拒絕向你投降。”拇指一摁,富商的號碼隨之消逝。哦,墨爾本,除了陌生,你還能給我什麼;除了誘惑,你還能告訴我什麼?

感謝寫作,感謝我結識的文友們。首先我需要獨立和自尊,才能寫自己想寫的東西。我不相信人活得像寄生蟲,心裏陰暗,還能有閃亮的人生。感謝文學,它托住我的心靈,使我不至於一無所有。我知道自己離作家這一稱號尚遠,或許等我能見到50歲的天空,或許更久,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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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6月 Melbour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