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撕扯著那女人的長發,指甲在她臉上留下印記,想要將她這一張漂亮的嘴撕爛。

最後,還是周執宿將她拉開,那女人的手掌好像加足檔的風扇,向著周菲菲扇過來,周執宿替她擋了這一耳光,啪的一聲,連同他的自尊,都摑碎了一地。

“賤人!你們全家都是賤人!”女人捂著臉,噙著淚水,反身跑向了一輛寶藍色的跑車裏。

那車子,是哥哥永遠沒辦法給她的。

周菲菲記得,那一天,她和哥哥被打了,哥哥護在她身上,被打的最後膽汁和血水混著吐了出來。

等那一群人走了,周菲菲咬著牙,“我要她死!”

周執宿用染著鮮血的手包住周菲菲的手,“不怨她,菲菲,不要這麼說,我給不了他任何東西……”

懦弱的奴才。

當她看著周執宿因為她的學費與校方領導低聲下氣的時候,為了一日三餐與社區主任陪盡笑臉的時候,為了拿到錢而不惜一天十四個小時隻有六十塊錢的廉價勞動力的時候,周菲菲就在心裏重複著這樣一句話。

直到,他死在那一場意外中,可恨的意外。

卻是為了救下另外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

那個女人,竟然就是唐蘇瑾。

這個事實,終於在遲到了兩年之後得知,究竟算不算晚呢?

不晚,周菲菲咬牙,隻要在她死之前,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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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葉琢來到西藏,從飛機上走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藍的不像話。

葉琢曾經到過青藏高原考察一個項目,呆過兩個月,精神頭好的一如既往,連藏人都訝異一個內陸人竟然沒有高原反應。

可是現在,當他在觸手可及的蒼穹下走動,頭好像被繃帶綁住了一樣,連著太陽穴的一根筋酸痛,扯著胸口的一絲悶氣,就像昨夜從血肉模糊的手掌心裏扣下的玻璃渣子。

葉琢記著林商的地址,找到了那一間教師公寓。

走進去,就有一股黴味,陰涼。

他在一間號碼標示的門前敲了一會兒門,無人應答。

他便靠在那髒兮兮的牆上,從大衣兜中摸出了打火機,點燃了一支香煙。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身體裏的根根弦都緊繃著,冷也不覺得冷,累也不覺得累,但是現在一旦鬆弛下來,就連手中明滅的煙頭,都是可以提供溫暖的火源。

他撥通了林商那個總是信號不好的手機號碼,這次換自己手機信號不好了。

走廊盡頭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葉琢抬眼,接著從黑乎乎的窗戶灑進來的陽光,看清了那女人的臉。

“林商。”葉琢平靜乃至於平淡的開口。

林商驚異:“老天,我還想不可能是你呢……”

進了宿舍房間,倒是比外麵更亮堂了一些,大抵是因為從大開的窗子裏漏出來的那稀薄陽光的緣故吧。

這件宿舍裏,沒有唐蘇瑾口中的那個漂亮的男孩子,考上A大的她那個師弟,甚至連一點男人用品都沒有。

“那個學生呢?”葉琢問。

“我現在自身難保了,一點當小學老師的工資連機票都買不起,可養不起小白臉,”林商笑了,仍舊像是去年臨走之前那樣傾國傾城,她借著葉琢那一支沒有熄滅的煙頭,引燃了一支劣質香煙,“說說吧,你大老遠地來幹什麼?總不至於就問問我的私生活……”

“我想知道小瑾的事情,兩年前的事情……”

“兩年前?”林商吞吐了一口煙,撲出來刺鼻的煙氣,“你和她鬧別扭了?”

“告訴我,兩年前的小瑾。”葉琢又重複了一遍。

林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揚起眉梢,“收起你那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來,葉七公子,你現在是有求於人的……”

……………………

兩年前。

不,確切的時間,應該定義到四年前。

冰冷的冬季,天空還是蒼白的,跟大地一個顏色。

在沒有落地之前,就被那一群調皮的孩子用手掌截住,然後融化成雪水。

就在這樣一個見鬼的季節裏,唐蘇瑾的母親走了。

“媽,你晚上早點回來,我想吃雞蛋煎餅。”

那是大年初三,唐蘇瑾最後對媽媽是這樣說的。

“好。”

如果追溯起來,這一個“好”字,怕就是媽媽最後的遺言了。

唐蘇瑾在臥室裏玩了一個下午遊戲,在QQ和MSN上跟同學們聊天,但是無外乎你要考哪裏的學校,你模擬成績怎麼樣。

等過了這個年,再有四個月,就是高考了。

唐蘇瑾無數次的向父母控訴著這樣萬惡的高考製度,卻終究也敗在那一句話上“沒有高考,你能拚的過富二代嗎?”

答案是:不能。

臨近傍晚,她房間裏的固定電話響起來,她頭也不回地招呼在客廳看電視的爸爸,“爸,接電話!”

過了慘白的三分鍾,房門輕輕地在唐蘇瑾身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