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裏,她幾乎感覺到了希望的氣息。
“我想,我該恭喜你。”低沉的聲音揚起,他的嘴角,竟掛著一 縷淡笑。
她凝視他半晌,終於失笑出聲。
“好,真好。”她走上前,雙臂環住他,臉頰埋在他頸上,動作竟是無限溫柔。
他在久違的馨香中愣怔,一時竟忘了推開她。 但這一次,卻是她先放開了手。
“謝謝你,修然哥。”耳邊揚起輕語,她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
好大一場雪。
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閃耀著昏黃的光亮,街道旁屹立著的古老鍾樓被積雪覆蓋,更顯寂寥。 路上的行人匆匆走著,想快一些奔向溫暖的歸處,隻有她,一腳淺一腳深地在雪地裏遊蕩。 手指傳來刺骨的冷,手套不知道忘在哪裏了。
――我手好冷。
――是你自己非得要玩雪球。 少年瞪著她,猶疑了一下,仍是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合攏的那刻,他因為掌心冰冷的觸感皺了下眉。她卻咯咯地笑。
――幼稚。 清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恍若那一年。 她猛地轉過頭。 白茫茫的雪地裏,空無一人。
是時候了。
求而不得的感情注定是場毀滅,時間不過讓人苟延殘喘。隻因為那一點點光,就在台上流連不去,誰知別人早已下場。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人生的劇本,總有人替她安排好,她演下去就是,何必苦苦掙紮?
“若依,跟爸爸一起出去玩,有很多小朋友跟你一起 party 哦,還 有好多玩具。”
她穿著公主裙,發髻上綁著蝴蝶結,拉著爸爸的手出門。 那是一個兒童慈善晚會。爸爸抱著她,不時親親她的臉,所有人都羨慕地望著他們,鎂光燈不停閃爍。
等到大家都離開,爸爸把她拉到司機身邊,說:“你送她回家。”
她回家躺在大大的床上,獨自抱著熊寶寶睡覺。 “柳若依,明天我們要加油哦,我媽媽說如果我這次舞跳得好就會給我買禮物,你媽媽會來看表演嗎?”
“我媽媽出差了。” “那你爸爸呢?”
“他也很忙……不過沒事,他們讓我回家跳給他們看,他們也會給 我買禮物,就是那天我們一起看的水晶娃娃哦。”
沒關係,她很能演的,也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反正,現在事情都 搞清楚了,她也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她知道分寸的。
沒事。
“媽,誰是我爸?” 時隔多年,他再次問出聲。
母親手中的茶杯掉了下來,臉色蒼白。她望著他,嘴唇顫抖。
他逼近她,執意要得到答案。
“是左駿嗎?”他問出聲,感覺喉嚨像火燎般地痛。
“修然……”她的囁嚅讓他焦躁而崩潰。
“不要靠近我女兒,否則你的下場和左駿一樣。” 突然間,男人陰沉的聲音劈入他的腦海。 寒風掠過他的臉,刀割一樣的疼,他仿佛渾然不覺,在雪地裏狂奔,直到一個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全身都痛,可讓他痛得蜷縮起來的,卻是他的心。 刺目的陽光下,他睜開灼熱的眼,望向蔚藍天幕下的雪峰。
她在那裏等他。
他仿佛能望見她俏皮的笑,晶燦的眸。
她在等他。 他掙紮地站起身,看到她伸出的手。
他緩緩地向她走去,卻一腳踩空,墜落山崖!
“修?”
他猛地睜眼,對上洛雲擔憂的目光。
他緩緩坐起身,手撫了一下臉,發現自己滿額冷汗。 視線逐漸清明,他聲音低啞:“沒事。”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邊,點燃一根煙,大概是抽得急了,他咳嗽了幾聲。
洛雲倒了一杯水,大概是熱氣躥到了眼睛裏,她覺得眼中發熱。 這幾年他經常會從夢中驚醒,但這陣子這種情況卻頻繁起來。她不是不好奇緣由,隻是他從來都沒有說過。
此刻,他站在那裏,仿佛一尊沒有表情的石像,誰也觸碰不到他深藏的內心。
她常常覺得,在她身旁的,隻是一具空殼,他的靈魂似乎早已失落 在某處。盡管她是平日裏他最貼身的人,彼此間卻也總是沉默。
這些年,隨著他事業逐漸擴大,生意場上、社交場所,心係於他的 各色女子不少,她從未擔心過。因為這般溫文爾雅的人,笑意卻是從未 及眼底的。可是她也清醒地知道,她不是特殊的那一個,因為她夠理智、 夠體貼、夠能幹,才能留在他身邊。
“那個貝拉,是柳雍雲的女兒?”沉默了一會兒,她還是問出聲。
他側首看向她,清俊的臉龐閃過一絲冷意。 “你已經查過的事情,何必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