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做的?”推開李修然辦公室的門,她直截了當。
靜坐在桌後的男人抬起頭,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然後,他竟然笑了。
“難得過來,不先坐下喝杯茶嗎?”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抬手按住她的肩,順著他的力量,她被動地坐在沙發上。
“我不是來喝茶的。”她僵硬地反擊。
他卻不理會,端起茶幾上的茶壺,慢條斯理地替她和自己斟了茶。
“你說兩個半小時過來,我算好時間泡的茶。”他說。
“是不是你做的?”感覺頭痛又開始發作,她壓著情緒,又問了一遍。
從進門到現在,他始終不慌不忙的應對讓她不安。她覺得,自己像是踏進了埋伏,一個他設置了很久的埋伏。
“耐心點,若依,”黑眸凝視著她,他語氣平靜,“小時候在東京,我住的地方不遠處有個寺廟,有時候我會跑去玩,廟裏有個僧人,每次 都沏茶給我喝。有意思的是,他每次都會把喝過的茶葉倒在院子裏一棵 老樹下。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茶葉本是草木之物,最後還是要還予草 木,這叫有始有終。那時我並不覺得茶有多麼好喝,但是卻牢牢記住了 他說的話,有始有終。”
“你想說什麼?”她不安地問,感覺自己的耐性已經耗到極點。
看著她焦躁的表情,他淡淡一笑。
“若依,你見過你媽媽嗎?” 她渾身一僵,猛然瞪著他。
“我見過,她很美麗,你笑起來的時候,和她很像。”他拿起一旁 的手機,翻到相冊裏的某一頁,舉到她麵前。
在她眼前的,是一張被翻拍在手機裏的舊照。
照片上的女孩,微笑 著靠在一個年輕男人的身旁。男人相貌俊朗陽光,一手緊緊摟著女孩, 眼角眉梢也藏不住笑容。
這個男人是誰?
若依盯著照片,心髒劇烈跳動起來,幾乎要衝破胸口。
“他是我父親,叫左駿。”
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李修然靜靜出聲。
那一瞬間,若依想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可是她的身體卻仿佛不受控製,隻能僵在那裏,接受未知卻危險的故事。
“李這個姓,來自我母親。我是個雜種,被無數人白眼相待的雜種。小時候,我曾傻傻地去問我媽,誰是我爸。你知道她回答我什麼嗎?她 也不知道。她說,當時和她在一起的,有四個人,還嗑了藥,他們都小, 還不懂事。所以,我隻是一群少男少女不知天高地厚時胡鬧的產物。有 時候我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他的聲音輕描淡寫,一如往常般平靜。可是,在震驚中,她卻覺得 心口泛疼。
“左駿說,他是我父親。我知道他在說謊,可是他真的認我。他隻 是一個窮留學生而已,但他盡他所有努力護我周全。沒有課的時候,他 沒日沒夜地打工,隻為了讓我走進學校時,吃穿用度不比別的孩子差。
那時候,他隻租得起很小的房間,裏麵堆滿了書、雜物,可是我覺得, 那就是我的天堂。我可以躲開總是喝得醉醺醺、帶著男朋友回來的母親,靜靜地待在那裏做功課。晚上睡覺的時候,因為本來就不大的床鋪上多 了一個我,左駿高大的身軀隻能蜷著睡,很多次,他的腿因為翻身撞到 了牆上,發出咚的一聲,我聽到他疼得抽氣,可他卻隻是更關心有沒有 吵醒我。”
“他是一個那麼正直、善良的人,本來可以做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 可是你的父親毀了他的所有――前途、愛人、生命。”
若依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剛要張口,他卻伸出手,長指點住 她的唇:“噓,若依,耐心點,聽我往下說,故事才剛開始。”
“我不想聽。”她覺得恐懼。
“你必須聽。”他的聲音低柔,卻有種危險的力量。
“那天,有個女孩和幾個同學在左駿打工的餐廳吃飯,被喝醉的混混騷擾,左駿救了她。她的名字很好聽,叫溪言。左駿說,溪言溪言, 就是溪水流過的聲音。他們的開始,應了好幾種俗套的愛情故事版本, 英雄救美,窮學生和富家小姐,”他居然低聲笑了,仿佛陷入舊日時光, “可是,他們真的很相愛。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溪言的時候,我故意使壞, 對左駿響亮地喊了一聲爸爸。其實我從來不叫他爸爸。他當時臉都黑了, 然後我才補了一句,這是你要給我找的媽媽嗎?然後,我看見溪言的臉 紅了。”
“他們後來沒有在一起。”若依僵硬地插了一句。
“嗯,你看,溪雲集團,就是溪言和雍雲,你說,柳雍雲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李修然的聲音,漸漸滲上冷意,“他那樣一個高傲 的公子哥,怎麼可能允許他暗戀的妹妹芳心另許?”
若依渾身一顫,瞪大眼望著他:“你在說什麼?” 長指撫上她細膩的臉頰,李修然輕扯嘴角:“若依,你媽媽她姓柳,她是柳家的養女。在遇上左駿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她視若兄長的男人,對她打著什麼樣的主意。正是因為她對左駿的愛,才讓她親愛的哥哥撕 下了偽善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