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淚眼,她凝望他絕情的容顏,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心寒。這真 的是她愛著的人嗎?真的是當初那個寵溺她的少年嗎?
情不自禁地,她搖頭,她退開身,狼狽地從沙發中站起來,想要 離開。察覺到她的失態,他伸手想要捉住她,她卻像碰到什麼毒蛇猛 獸一樣,避開了他的觸碰。
“我知道為什麼你覺得我不可能阻止得了你,”她慘笑,淚水卻不 斷滑落,“因為,你根本不在乎失去我。”
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在乎。 她一直以為,隻要她還愛著,隻要她願意等,總有一天,他會回頭,
他會來找她。
現在,他來了,卻是狠狠地給了她一刀。 走在仿佛走不到盡頭的長廊裏,她覺得頭痛欲裂,渾身冰冷,胸口有什麼在汩汩流淌。周圍坐著、經過的人們,他們是看到了她流血不止 的胸口了吧,所以眼神都充滿了憐憫?她自己也感覺到了,心髒的位置 好像空掉了。
否則,怎麼會有寒風穿過身體?就像那一年,在馬特宏峰 上,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渾身涼透。
――小姑娘,我們要打烊了。
――再過一會兒好嗎?我在等一個人,他答應要來陪我過生日,答 應要在雪峰旁拍一張合影。
――可是,今天不會再有纜車上來了。
――這樣啊,他可能有什麼事耽擱了。
――應該是,沒事,你們明年再拍好了,還有很多時間啊。
――嗯,再等明年好了。 漫天的雪花,湮沒了她。
……
洛雲坐在床邊,托腮凝視躺在麵前的女人。原本嬌嫩的容顏,此刻 顯得有些憔悴。緊蹙的眉心,透露出即使在夢中她也睡得不安穩。
洛雲忍不住輕歎了一聲,想她堂堂 LSE 的金融碩士,居然在替老板 做看護,要不是他每年獎金給得豪爽,她真的不想被迫看一出苦情戲碼。
回想今天在公司的那幕,她仍印象深刻。幾乎就在柳若依在走廊暈 倒的瞬間,老板像箭一樣衝出自己的辦公室,抱起她暴吼著讓大家叫救 護車,公司裏的同事幾乎都傻眼了,之後有人因為錯過手頭正在進行的股票交易而哀號。
“我在哪裏?”微啞的聲音傳來。
“修的家。”洛雲答。
若依撐起身,想要下床。
“你確定你可以?”洛雲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醫生說你要多 休息。”
若依沒有理會她。
就算是要休息,她也不會留在這裏休息。
“他不在。”洛雲補充。
“我不想再和他有一絲牽扯。”若依摸索著穿上鞋,站起身。
“其實我和他沒什麼。”瞅著她的背影,洛雲突然開口。
“不對,也不是沒有什麼,我們睡過兩次,不過,那隻是成年人之間取暖的遊戲。”她緩緩走到若依麵前,“而且第二次,他喊出了你的 名字。”
“貝拉。你的英文名。”她補充。
“你想說什麼?”若依看著她,覺得連站在原地都很吃力。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和他上過床。你知道,他那麼做讓我很倒胃口。我才不想當個替代品。”
洛雲微微一笑,“我一直在想,是什 麼樣的女人讓他念念不忘。可是見到了你,他的反應卻讓我更覺得奇怪。 當然,後來我也就明白了。”
“那天早上,他是故意讓我出現在他家的。我就住在附近。早上五 點他打電話叫醒我,讓我過來做早餐,我當時真想罵他神經病。”洛雲 揉揉眉心,“你明白了吧,他是故意想氣走你。”
“那又能說明什麼?”若依冷冷開口。
“他這個人,其實挺有意思的。他和別人,好像總是隔了一層屏障。倒不是他不善交際,而是他像是在魚缸之外,隔著玻璃,靜靜觀看別人 在池中嬉戲與爭鬥。”
“說得他好像清心寡欲,與世無爭似的。”若依輕嗤。
“不是,但凡他想要的東西,他從未失過手。至今為止,他做的天使投資都沒有失敗過,幾乎都成為細分領域的獨角獸,那是何等狠毒的 眼光才可以實現。而他做空的目標,也從來沒有逃過他的掌控。”
“你想說什麼?想替他強調,他一定會拿下溪雲,得償所願?”若 依已經不想再聽她說下去。
“不是,我想說,他一直在贏,所以還不知道輸會有多痛。他以為 他還隻是在隔岸觀火,但是也許他已經在引火燒身。你不是沒有贏麵, 隻是要看你以什麼手段去應對。記住,千萬不要和他硬碰硬。”
“你是以什麼立場在和我說這些?”若依盯著她。
“以女人的立場,”洛雲揚起嘴角,“還有,我喜歡看戲。”
走出大門時,若依打電話給葉聽風,約他今晚見麵。 掛斷電話下台階時,她看到不遠處有個人緩緩走來。 是李修然。
他盯著她,黑眸深不見底。 她卻沒有再看他,與他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