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向他伸出手,愉悅一笑:“好。”
這是在幹什麼?若依鬱悶地看了一眼葉聽風,他卻朝她一笑,情意綿綿的樣子。
低著頭,她心中糾結。她是應該硬著頭皮和李修然跳下去,還是轉身就走?
猶豫間,腰後忽然一緊,熟悉的男性氣息刹那湧入呼吸。她頓時如 同失了魂魄的木偶,任他攬在懷裏,跟隨他的節奏,跟隨他的步伐。
還是這個淡淡的香水味,深邃溫柔的海洋氣息,夾著些煙草味。她 壓抑著,不敢大口呼吸,仿佛一用力,就會溺斃在他的氣息裏。
是真的恨。恨自己直到此刻,明明被他深深傷害著,冷酷敵對著, 卻還是一點抵抗的力氣也沒有。一步,大雪的箱根。
兩步,被風吹落的櫻花。 三步,蘇黎世的夜晚。 四步,盧塞恩的湖水。 五步,采爾馬特的星空。 六步,愛丁堡的煙火。 幾度失散,也不曾忘懷。 可是,又有什麼用?
人為什麼總要苦苦掙紮,其實命運早已注定,他們隻不過是照著既 定的劇本在演,而不自知。
時間是解藥嗎?不,不是,時間是這世上最殘忍的武器。
“李修然。”不是“修”,也不是“修然哥”,她突然喚他的名字。
他愕然低頭,看到她的笑顏,那麼燦爛,襯著她眼底晶瑩的淚,美得讓他心口收緊。
“我們的回憶,是不是已經找不回來了?”她問,語氣輕快、溫柔,“那麼,我決定都忘記了哦。”
驟然空掉的掌心,乍離她的溫暖,隻剩下冰涼的空虛。深夜裏,李 修然獨自坐在沙發上,瞪著自己的雙手。
――我們的回憶,是不是已經找不回來了?
――那麼,我決定都忘記了哦。 她說出那句話後,就一直安靜地陪他跳到一曲結束。 隻是她抽出手脫離他懷抱,離開舞池的那一瞬,他感覺她像隻蝴蝶,翩然而去。而他站在原地,感覺胸口突然一空。
――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愛上一個人很難,可我知道你愛上我 了。你一定是愛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她笑看著他,漂亮的水眸裏滿溢著得意。那時候 他想,這個小女孩,臉皮怎麼這麼厚。
――陪我去雪峰上過生日好不好?
――來年,我們一起看櫻花吧。 他低頭,把臉埋在雙掌間。那裏,似乎還留有她的芬芳。 食髓知味,從此不能忘。
……
“今天在婚禮上神父問你話的時候,你失神了。”回到酒店房間, 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若依看向葉聽風,目光清澈。
“嗯。”葉聽風沒有否認。
“你在想她。”若依歎氣。
他一怔,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去把婚紗換下來,”她往洗手間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自嘲地 一笑,“你說,我們倆都在做什麼。”
鏡中的女人,身穿一襲美麗得近乎夢幻的白色婚紗,精致的妝容無 懈可擊。隻有她自己知道,在層層掩飾之下,是一副多麼蒼白的容顏, 一顆多麼痛的心。
隻可惜浪費了父親一番心意。
一眼也不想再看到這樣的自己,她脫下婚紗,換上了便裝。
他們的新房,就在 M 城最豪華的酒店頂樓,富麗堂皇,俯瞰人間 煙火。
隻是這個布置得美輪美奐的地方,本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的,自己多 看一眼都不自在,所以他們沒再繼續待下去,而是悄悄回到了葉聽風的 賭場。
回來沒多久,座機忽然響起,葉聽風坐在位置上沒動,若依知道他 這時懶得理人,也沒去接。
嘀一聲後,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他偉岸的身形頓時僵硬。
“聽風,聽風……”脆弱到極致的聲音,沒有別的言語,隻是無助地輕喊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聽得人心都揪起來。
是冷歡。
在這樣的夜裏,明知道心愛的人也許正在和別人溫情纏綿,她卻打 到這裏;他們曾經相擁的地方,明知道沒有回應,卻一聲聲地喚他。
柳若依怔住,看向坐在椅子裏沉默無言的男人,眼裏盡是不忍。 他是怎麼做到的,還能冷靜地坐在那裏?
他半個身子都浸在黑暗裏,夜色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握著椅子的手卻是越來越用力。 忽然,聲音停止,電話被掛斷。
“你真的不去看她?”
柳若依望著他。
過了許久,他站起身,聲音微啞:“把你的車借給我。”
關門聲響起,房間陷入沉寂。如水的靜默四下襲來,若依蜷在沙 發裏,好一會兒都沒動。她覺得疲倦,但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就像打了 一場惡仗,身體乏了,精神卻難以平息。
倒了一杯威士忌,她打開電視,換了幾個台,似曾相似的畫麵躍入 眼簾。
“知道嗎,聽說是秒速 5 厘米呢……”
“什麼?”
“櫻花下落的速度,秒速 5 厘米。”
“你知道得還挺多嘛。”
“看起來像不像雪花?”
“來年,我們再一起欣賞櫻花吧。”
粉色的櫻花樹下,並肩前行的身影。一片片花瓣墜落,沾上了他們 的發。經過的汽車車窗倒映著櫻色花影,瑰麗如夢。
分別的路口,彼此之間不過是一個轉身的距離。 從此她的心裏住了一個人。
如果,櫻花掉落的速度是每秒 5 厘米,那麼,兩顆心需要多久才能 靠近?
關掉電視,她喝光了杯中的烈酒,淚流滿麵。
―
夜晚的賭場,客人們玩興正濃。
這個喧鬧的世界,每個人都更專注 於各自的悲辛喜悅。
她裹緊大衣,走出了大門。胸口有酒意在燃燒,冷 冽的空氣撲入呼吸,反而讓她覺得好受了些。
一個人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她想起在蘇黎世的那一年,她也經常 這樣。那是在他突然離開之後。她幾乎走遍了那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 她總是邊走邊想,也許,就是下一個路口,他就會出現在眼前。
喇叭聲 響起,刺目的光芒闖入眼簾,有人拽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