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輕雲恍惚扒開被子,看到那張窒息扭曲的臉,聞到錦被下傳來的惡臭,才如夢初醒:他們之間的愛恨,就這樣徹底了結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眼角落下一道淚來。她還沒恨夠呢,怎麼就結束了。
窗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徐輕雲猛衝到窗前,看到一個內使和一個宮女相互扶持的背影。
不好!
徐輕雲奔出東暖閣,發現外麵無人守著,心下稍安,緩步走出明間,才看到李蘭英和幾個內使哆哆嗦嗦地站在寒風中,殿門口還有禁衛軍把守著。
見徐皇後出來,李蘭英弓腰行禮:“娘娘,可是聖人需要人伺候?”
徐皇後應道:“聖人身體不適,去宣太醫。”
李蘭英楞了一下,徐皇後此刻心裏正亂著呢,也沒有注意到異常。
李蘭英指了一個內使說:“你去!”隨即又說,“算了,還是我親自跑吧。”
跑下禦階時,不知是冷還是路滑,趔趄了一下,差點兒趴在地上,被殿前武士扶住。
徐皇後又對跟著自己來的劉姑姑說:“派個人,去叫戶部尚書過來。”
今日東宮依舊不理事,據說太子堅持守夜不肯休息,聖人心疼兒子,讓太醫給他開了安神的藥,加上連日勞累,估計能睡到正午。
錢明月一大早就到了武英殿,各部尚書在自己的公門忙,沒有入宮,隻有通政使謝傅詹在,他在跟錢明月講解群臣奏折是怎麼一步步遞到禦案的,通政司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兩人正談得融洽,乾清宮的內使到了:“聖人口諭,臣子之女處禁宮於禮不合,錢姑娘回府吧,日後不必再來武英殿。”
昨天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她來武英殿處理政務,今日又隨口趕人走。
謝傅詹說:“如此,錢姑娘便先回去吧。不懂之處,可以問國子監監丞。”
錢明月心道:難道聖人是讓她回府繼續學習?把夾生的紅薯烤熟?
聖意難測,朝令夕改,反複無常。她不願再揣思,徑自回去了。
錢府,謝文通正跟成國公喝酒下棋:“天寒地凍的,這清酒最是暖身子。”
成國公說:“不知道為什麼,老夫喝了這酒,就覺得心裏動蕩得很。”
謝文通落子,說:“國公爺就算不喝酒,心也動蕩難安。”
“哈哈,”成國公笑了,“你這孩子,妙得很。”
謝文通說:“您大可不必如此煩惱,聖人謀的是明月,不是錢家。”
大家族長的通病,總覺得兒孫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亂插手瞎指揮,弄砸了事情,搞得自己整日憂愁又疲憊,還覺得自己為子孫勞心勞力,勞苦功高。
成國公凝視他:“天下人都知道這是錢家與徐家抗衡的局。”
“公爺,天下人總能明白聖人的用意嗎?”
既然天下人都不能明白,成國公笑著問:“你如何明白?”
謝文通笑道:“我是天下難得清醒人。”
明明頭戴儒冠,卻是一狂生。
氣氛有些尷尬,幸好老仆稟報說:“公爺、謝監丞,二姑娘回來了。”
錢明月裹著寒風進屋,給祖父和恩師見禮,隻說聖人讓她回來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