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等內閣成員與翰林學士在文華殿草擬新帝即位詔書,直到晨光熹微。
次日,嗣皇帝在大行皇帝靈前宣布即位,前往天壇、地壇祭祀天地,又去太廟祭告祖先,接著宣布大赦天下。
自此,黎晨這個小太子,就晉級成了小皇帝。
再次日,小皇帝素服禦西角門視朝。
本朝皇帝禦門聽政,多選在中軸線上的皇極門、奉天門,西角門是新帝在喪期或者逢皇親薨逝輟朝的時候,臨時議政之處。
這次朝會,先是群臣行奉慰禮,依禮安慰孝期的小皇帝。
然後圍繞大行皇帝喪儀展開了幾項討論——
徐平成率先啟奏說:“諸王、公主遠在各地,回京奔喪路途遙遠,費時費力,可能不利於藩地政令暢通。”
藩王隻是富貴閑人,沒有實權,奔喪哪裏會影響當地政務。
這不過是建議不讓藩王回京奔喪的托辭,而他的建議也不是為了阻止諸王奔喪,而是告訴明眼人,他、徐家,全心全意支持這位小皇帝。
小皇帝說:“地方上有布政使,下有知府知州,藩王奔喪哪裏會有礙政務。齊衰以下奔喪,禮也,禮不可廢。”
“但朕念天寒地凍,諸王回京路途遙遠,恐年長者身體不適,允體弱者遣使來祭。”
群臣都稱讚他“守禮而仁義”。
工部請問了大行皇帝山嶺選址,小皇帝派禮部、工部、欽天監與地方官員共同堪選陵墓。
其他官員也找了些不太難的事務稟奏,在小皇帝麵前刷了印象,讓新帝視朝第一日,有政務可處理,而且不至於被政務難住。
新帝迅速登基,皇位平穩交接,給人一種塵埃落定,從此天下太平的錯覺。
但,小皇帝、徐家、錢家都沒有形成對朝堂的實際掌控,圍繞大梁最高權力的爭鬥,依舊在繼續。
大行皇帝駕崩的第十天,皇宮突然傳出一道旨意:
“朕年幼,德才不濟,唯恐失賞罰,愧對先人。母後皇太後仁孝淑嫻,願不辭辛苦,臨朝敦教之。明日大朝會,臣工當朝服拜謁,以感後恩,以表尊崇。”
這封旨意可把京城的文官惹惱了,細分為三條:
其一,大行皇帝遺詔,不準太後垂簾聽政,但是皇帝讓太後垂簾聽政,違背先帝遺詔,這是不忠;
其二,國孝結束後,才能夠換下喪服,穿戴朝服。國喪二十七日,這才過了十日,怎麼能脫下喪服換朝服,這是大不孝;
其三,按照慣例,新帝在西角門視朝,直到國孝期結束,才能舉行大朝會,明日怎麼能大朝會?這是嚴重的失禮行為!
通政使謝傅詹、都禦史杜陽銘,同樣秉性剛正,立刻聯合進宮求見。
結果被擋在東角門外,等了大半天沒見人,最後被“閹人推出來,斯文掃地”。
謝傅詹勃然大怒,對下屬說:“士當仗義死節,何懼觸怒龍顏!”
都禦史杜陽銘說:“不求萬世瞻仰,但求不愧於大行皇帝及至聖先師。”
“走,去左順門。”
兩人位高權重又有威望,一呼百應。
左順門前聚集了不少人,群情激奮,眼看要鬧出前朝“伏朝門大禮議”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