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明月歪頭打量那棵樹,真是嬌豔,尋常語言無法表述的美。這株海棠樹,就像一縷陽光,照進沉悶的文華殿,也照亮她煩悶的心。
“一株春光破無明。”
錢明月笑道:“怪道整日煩悶,大概是文華殿少了些春光。”
林長年看得分明,哪裏是春光動人,分明是送春光的人更動人。
錢皇後,是心裏少了些春光。
“對了,”錢明月轉身,安排起朝務,“百姓不認可寶鈔,寶鈔提舉司著實沒什麼用,廢了吧,寶鈔提舉司的官員分到各地去為官。”
寶鈔提舉司屬於戶部,徐平成有意為之,戶部裏麵都是徐家的人,是時候清理了。
還有那個屢屢找茬的李平:“黃河連年水患,朝廷應當防患於未然,這樣吧,以監察禦史李平為巡河禦史,總巡黃河堤防。”
隻要黃河今年再出問題,就追責查辦,把這個惡心的人清出朝堂。
陸世榮老實寫誥書,林長年含笑告退。
傍晚,小皇帝又遞一封信來:“昭陽時刻在朕心,西山便有無限春光。”
鑾儀衛告訴他,皇後微服離宮,西山下徘徊半日離去。小皇帝感動得一塌糊塗,皇後姐姐一定是思念他,又怕打擾他。有姐姐這麼愛惜自己,他何必外求春光。
錢明月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得無話可說,羞窘地將信放在床頭的錦盒裏。
海棠運來的時候已經接近盛開,光耀文華殿數日後,迎來一夜風雨。那日,錢明月踏著濕潤的玉階拾級而上,便見綠肥紅瘦,一地殘紅。
好像應該賦詩一首,表達傷春之情。不過,她怎麼也感傷不起來,甚至還有些高興。
落盡春紅的海棠少了幾分明豔,但鮮嫩的綠葉也迸發著勃然生機。這就是春天的好處,便是凋零也蘊涵著勃勃生氣。
見錢明月愣怔地看著那株海棠,鄭恒妄自揣測聖意:“娘娘,這落花該怎麼處理?”
錢明月不明白他怎麼會有此問,花落了,清掃了就是,難道她要學黛玉葬花不成?
“卿意下如何?”
鄭恒恭敬地說:“臣以為,既是聖人所賜,便不是俗物,總不好讓它們零落泥土中,不如收集起來,做個香囊。”
原來是這個意思,倒是個會做臣的。
其實,海棠本來就不香,已經凋零的海棠更是少了香氣和顏色。但既然是聖人所賜,總得找個非比尋常的去處,而且還不能找人代勞。
錢明月蹲下撿花瓣,別說,這件事不用腦子不耗費心神,還挺有趣。
五郎真送給她個好東西,為了回饋他的好意,錢明月決定親手製作一個香囊,讓他戴著。
一塊布對折,兩剪刀下去,再兩邊細細密密地縫上,翻過來,就是一個小布袋了。
“嗯,還得繡朵花。”
錢明月膽子何其大,竟然花都敢繡。拿了針,提溜了線,按照自己的想象,去縫。
她哪裏會刺繡啊,像初執筆的小孩寫字,縫了一個海棠花的形狀。裏麵塞了已經幹的花瓣,太扁;又放了些沉香,還太扁;又讓人從太醫院拿了些薄荷,香囊界的黑暗料理就橫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