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謀成看起來到了不惑之年,許是趕路帶了風霜,許是故意扮可憐,頭發蓬亂,胡須打結,看起來很肮髒。
進了文華殿,也不行禮,筆挺著背,目光犀利,聲音高亢地說:“皇後娘娘要效仿武則天,屠戮盡皇室子弟嗎?”
是來尋死的啊,若大怒殺了他,就是中計了。
錢明月反其道而行之,笑道:“倒有幾分太白風骨,但不知可有太白之才?這樣吧,且封你為翰林院編修吧,若真是在野遺賢,也算本宮的過錯得到彌補了。鄭恒,擬敕。”
裴謀成想過很多可能,皇後會大怒,會詰問,會降罪,他都想好了怎麼回答。唯獨沒想到錢皇後會給他封官,他甚至有一彈指的動心,然後被自己的念頭驚得一激靈。
錢皇後果真不是好對付的!
“學生多謝皇後娘娘恩典,學生無才無德,不堪大任。學生此番進京麵聖,是受齊王之托,求娘娘主持公道的。”
錢明月輕笑:“齊王有冤,緣何不自己上奏折?你親自上京一趟,敲登聞鼓麵聖,為的難道不是讓本宮注意到你的才華?”
“你的目的達成了,本宮很欣賞你,留在京城吧,翰林院隻是一個開始,本宮會重用你的。”
裴謀成:……好自作多情。
“娘娘誤會了,學生對齊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錢明月搖頭:“謬矣,謬矣!忠者,中心也。一個圓,隻有一個圓心。天下萬民也隻能有一個中心,那就是君王。上至滿朝文武也好,再也遺賢也罷,忠的對象隻能是當今聖人。”
裴謀成堅持:“學生隻對齊王忠心耿耿。”
這就是齊王謀逆的鐵證了!錢明月喜不自禁地點頭:“明白了,退下吧。”
裴謀成才發現自己一直被錢皇後牽著鼻子走,恨聲說:“濟南衛指揮使無故扣押齊王世子,請皇後娘娘主持公道。”
“你對聖人可有忠心?”
不等裴謀成說話,又說:“你說隻對齊王忠心,想來是沒有的。”
“你可知本宮的權力是聖人賜予的,隻能保護忠於聖人的臣民。你既不忠於當今天子,那本宮就不能為你主持公道。”
裴謀成被繞的有些暈:“皇後娘娘,濟南衛指揮使無故扣押齊王世子,難道是朝廷授意的嗎?”
錢明月輕蔑地笑:“自然,不然區區指揮使哪敢啊。”
她竟然敢承認!裴謀成詰問:“皇後娘娘廢黜洛陽王,苛待蜀王,如今又囚禁齊王世子,是要將皇室子孫趕盡殺絕嗎?下一步是不是要效仿武瞾,改朝換代了?”
錢明月嗤笑一聲:“授意也不是本宮授意的,本宮又不知道齊王世子會去濟南。”
“倒是先帝高瞻遠矚,定下了藩王及子嗣無詔不得離藩國的規矩,並命令地方武官酌情處理。濟南衛指揮使抓得好,鄭恒,擬製,褒獎濟南衛指揮使,廢齊王世子為庶民。”
裴謀成辯駁:“學生熟知大梁律例和朝廷誥敕,先帝何嚐有過此旨意?!”
“你熟知?”錢明月搖頭,“隻是你以為你熟知吧。鄭恒,背背元貞三年三月十七日,先帝關於管理藩王的三條旨意。”
鄭恒多聰明的人啊,聞弦知雅意,起身恭敬地道:“是!其一,朝廷官員行經藩國,藩王當以賓主之禮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