諂媚,尤其是對紅酒品鑒,竟和何極不謀而合。

紅酒醒了一個小時,恰到好處,色如玫瑰。何極輕啜一口,含在嘴裏,兩頰微微翕動,一見便知是行家裏手。孫建軍目不轉睛地盯住他,待何極將酒液慢慢咽下,問道:“如何?”

何極細細品味:“口感純淨而不厚重,單寧精致略帶甜味,這是2004年的奧瓦帕樂酒莊的艾米塔。”

孫建軍連連點頭,如遇知音,喜不自勝:“我那還有兩瓶1996年法國波爾多區瑪高紅酒,哪天一定要請你鑒賞鑒賞。”

何極十分謙虛:“我以前的導師是法國人,他喜歡紅酒,我和他學過一段時間,隻是略懂皮毛。以後如能請您到德國來,我一定盡地主之誼,備下上等紅酒。”他的漢語說得極好,隻是書本上學來,顯得文縐縐的,還略帶點東北口音。

陳紀衡不願喝酒,陳馨更是滴酒不沾,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忙活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聽孫建軍和何極聊得熱火朝天,一頓飯居然吃得也算溫馨融洽。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陳紀衡準時起身要出門晨練。誰知一到樓上,見陳馨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回頭看到哥哥,兩人相視而笑。

“怎麼不多休息休息?時差沒倒過來嗎?”

“沒關係,過兩天就好。”陳馨看看牆上的掛鍾,“你還是每天這個時間起床?”

“是,這麼多年,習慣了,隻怕也改不了。”

陳馨轉過頭,繼續望著高樓邊紅彤彤的朝霞:“我和你一樣,也曾經以為,隻要離開,隻要忘記,一定會擺脫,永遠不用想起。很多年以後才明白,那些東西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它早就融入你的血液,就好比無論我在哪裏,依舊是黃皮膚黑眼睛,依舊姓陳。”她似乎感覺有點冷,裹緊身上的衣服,“其實不隻是你,我也以為自己是不會結婚的。我很害怕那種感覺你知道嗎?我怕我也會像媽媽一樣,用嚴厲和苛責對待自己的孩子,讓他們從小就生活在我的陰影之中。”她輕笑一聲,“哥,說出來也許你不信,一直到現在,對我來說最可怕的噩夢,還是在高中時期考試發成績單,然後老師板著臉對我說,考得太差,要找家長。我一個勁地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我已經考上大學了,不會是真的,但就是醒不過來……”她的眼淚慢慢滑落,“那種無助的惶恐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陳紀衡在玄關摘下一件外套,披在妹妹身上。陳馨吸吸鼻子,拭去臉上的淚:“可我近來也會做夢,夢見父親給我講題,帶我們去爬長城遊故宮,夢見他給我照相……哥,你說這是爸爸後悔了,還是我後悔了?”

陳紀衡無聲地從後麵抱住妹妹,好半晌才幽幽地道:“今天就去看看她吧,我們一起去。”

63、算是和好吧

凡事都是說出來容易,做出來難,可真要逼到那一步一定要做,反倒心定了。幾個人走進樓道,陳紀衡和陳馨並肩在最前麵,何極抱著女兒緊隨其後,孫建軍拉著小卡爾亦步亦趨。大家都不說話,安靜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孩子們似乎也感受到大人的緊張,睜著惶惑的眼睛。

卡爾大聲叫道:“媽咪媽咪。”甩脫孫建軍的手拚命跑上去拉住陳馨,“媽咪,我們是要去姥姥家嗎?”

“對啊。”陳馨竭力掩飾住內心的不安,露出個溫柔的笑,撫摸兒子的頭,“記不記得一會要說什麼?”

小卡爾乖巧地點點頭,盯著媽媽的眼睛:“記得,要叫姥姥好。”

“真是乖孩子。”孫建軍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兒,把卡爾抱起來舉得高高,“明天叔叔給你買最新款的變形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