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衡也很興奮,倆人跟在小孩子身後,向村子裏走去。

小孩子高聲喊道:“羅老師,有人來找你啦!”

喊了兩聲,從前麵一家院子裏走出個人來,不是羅橋卻又是誰?孫建軍咧著嘴,像笑又像哭,撲上去拉住羅橋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可找到你了,可找到你了……”想起身陷囹圄命在旦夕的羅赫,不由哽咽起來,一時間胸中情緒翻滾,全堵在喉嚨說不出話來。

羅橋一臉驚喜:“你們怎麼來了?”他比一年前見麵時瘦得太多,皮包骨一般,臉色黃黃的很有些營養不良。衣服倒還幹淨,隻是一看便知是農村集市上賣的便宜貨,質量十分低劣。

陳紀衡道:“我們是特地來找你的。”

孫建軍稍稍平靜了一點,打斷陳紀衡的話,急急地道:“小橋,快,跟我們走!你哥,你哥他出事了!”

羅橋臉色一沉,低聲道:“別跟我提他,我沒哥。”

孫建軍瞪起眼睛:“這叫什麼話?你快別任性了,你哥都出事了你知道嗎?他,他眼看就要被槍斃了……”說到最後一個字,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羅橋張著嘴,怔了好半晌,喃喃地道:“你……你說什麼?”

“你哥!羅老大!他,他要被槍斃了,就這兩天……”孫建軍眼淚止不住地掉,他胡亂擦兩把,哭著說,“你快回去瞧瞧吧,晚了,晚了就再見不到了……”

羅橋隻覺眼前白花花的陽光亮得刺眼,身子一晃險些跌倒。陳紀衡一直默默觀察他的表情,見狀忙上前扶住。

羅橋閉了會眼睛,又慢慢睜開,道:“什麼,什麼時候?”

“就這兩天。”孫建軍再次催促,“快,咱快走吧。”

羅橋站直身子,輕輕推開陳紀衡,低低地道:“我不走,你們回去吧。”

“啥?”孫建軍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啥?不回去?!”

羅橋不再理會他們,轉身往院子裏走。孫建軍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怒道:“你TM說什麼呢你?你不回去?你哥都要死了你不回去?!”

羅橋看都不看他一眼,隻道:“你們累壞了吧,進屋歇歇,吃點東西,要不然明天再走。”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不?”孫建軍不依不饒地追問。

羅橋沉默而堅定地搖搖頭,氣得孫建軍直跳腳:“你TM有病啊你?那是你哥,你親哥!就算他犯法,那也是你哥!最後一麵你都不見,你還是人嗎?!”

羅橋徑直走進院子,孫建軍還想攔著他,卻被陳紀衡拉住了。孫建軍憤憤地一甩胳膊,衝著陳紀衡喊道:“你拉我幹什麼?你拉他呀!”

陳紀衡從羅赫閃爍的言辭中猜出這兄弟倆的問題隻怕沒那麼簡單,如今一見羅橋的態度,心裏更是有了計較,鎮定地對孫建軍道:“你先別急,有話好好說,既然已經來了,不差這一時半刻。”

孫建軍一跺腳:“我們是不差,可羅老大差呀,萬一萬一,唉——”他說不下去,重重地歎息一聲。陳紀衡道:“咱進屋去,再商量商量。”

孫建軍無法可想,隻好跟著陳紀衡也走進院子。

這是一戶姓薛的人家,有一男一女倆孩子。農村的規矩,對教書老師十分尊重,一村子人家每日輪流給老師供飯。這裏地偏人少,連學校都沒有,弄個無人居住的民房權當教室。老師隻有一個人,小學初中全由他來教,不分年級,隻學語文數學等基礎科目。上大學簡直就像做夢,去年有倆男孩考上縣裏高中,已經是全村慶賀的大事,都說他們祖墳冒青煙,才會出了狀元。可惜以前那位老師身體太差,實在教不了,堅守幾十年之後終於黯然離去。羅橋自告奮勇過來支教,聽說這邊的孩子麵臨失學的危險,便主動提出到清源村來,一村人對他感激得不得了,好吃好喝地供著。說是如此,也無非大米細麵之類,隻不過是沒有粗糧而已,肉菜是做不起的,殺豬隻能在過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