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故經曆得太少,他怎麼能承受住這麼大的打擊?孫建軍他們能找到小橋麼?小橋能跟著回來麼?
雖說羅赫讓陳紀衡和孫建軍不要再去找小橋了,但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弟弟能來見他一麵,哪怕是痛罵他幾句,哪怕是給他一拳。他一直以為,以自己的能力地位,一定能給小橋最好的生活,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依舊一場空。
羅赫望著灰蒙蒙的夜色,眼前浮現起羅橋含淚的悲憤的眼睛,他幽幽地歎息一聲,輕輕地道:對不起……
“我草我可走不動了……”孫建軍隻覺喉嚨裏發甜,眼前一陣陣發黑,要不是扶著路旁大樹,很有可能一頭栽倒。兩條腿連知覺都沒有了,弓著背直不起來腰,一手按住膝蓋,呼哧呼哧喘氣聲像牛喘,汗水滴答滴答往下落,衣服都浸透了。
“快,快到了……”陳紀衡也累得夠嗆,索性脫了鞋,光腳在地上走,把帶著的水壺拿起來遞給孫建軍,“省著點喝,還得一段路才能有水。”
孫建軍咕嘟咕嘟仰頭灌一氣,擦嘴的力氣都沒有:“我草,我可真,真不行了……”一PI股坐倒,仰躺在地上,渾身骨頭都要斷了。
羅橋焦急地望望山下,再焦急地回頭看看那兩位,道:“不如這樣,你們先歇歇,我自己走。”
“走,走你個PI!”沒等陳紀衡開口,孫建軍氣不打一處來,“不去是你,著急走也是你,要不是你昨晚磨磨唧唧浪費時間,我們至於這麼趕嗎?哎呦,我可是連走兩天呐,都快吐血了都!”
羅橋咬著嘴唇不做聲,陳紀衡道:“現在說這些也晚了,咱們還是快趕路吧。建軍你再堅持堅持,都到了這個地步,千座佛都拜了不差這一炷香,要是趕不上隻怕終身遺憾。”
“對對。”孫建軍支著胳膊強撐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有氣無力地道,“走吧走吧,時間不等人哪……”
三人都累得不想再開口,隻悶頭往前行。
他們從昨晚接到消息,顧不得危險,連夜趕路,幸好羅橋對地形比較熟悉,深一腳淺一腳竭力前趕。過河時孫建軍甩丟了一隻鞋,幹脆把另一隻也扔了,和陳紀衡同樣光著腳。兩個人在都市生活慣了,腳板可沒地裏農民那點本事,被石頭塊磨得傷痕累累,可一想起羅赫生死隻在刹那之間,這點苦也算不得什麼了。
羅橋從走出來始終沉默著,他本來一心痛恨哥哥,可一旦下定決心要和羅赫見一麵,便覺得每分每秒猶如飛逝,恨不能長上翅膀飛過去。
三人在山路上一點不敢耽擱,別說吃飯了,水都顧不上喝幾口,終於在破曉之前趕到羅橋最先支教的那個村子。此時雞鳴頭遍,三人灰頭土臉到村長家討口水喝,把村長嚇了一跳,怎麼一天沒見都弄成這副模樣,連忙招呼媳婦給他們打水洗臉,拿點窩窩頭大鹹菜給他們充饑。臨走時還給他們揣上幾張粗麵餅,留著路上吃。
三個人千恩萬謝,沒時間多待,說好過段日子再來瞧鄉親們,胡亂吃了幾口,繼續向前趕路。再走幾裏山路就能到山腳,等找到這車就好辦了,路況雖然不咋地,開車總比用兩條腿走要強得多。
按規定,死刑犯不可以與親人見麵,怕引起犯人情緒激動,導致不必要的麻煩。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看守所常常讓死刑犯的親人站在高高的崗樓上,和快要押赴刑場的犯人遙遙地見最後一麵。
今天天氣格外地好,盛夏的烈日照得四周明晃晃地亮,羅赫走出來時特地往崗樓那邊看了一眼,恍惚中似乎是弟弟,單薄的肩膀,一身白衣,滿臉的淚痕。冷不防後麵法警推了一下,他一眨眼,那個身影消失了,崗樓上隻有武警,弟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