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柳月夕,顏西樓尷尬一笑,“對不住,我吵醒你了……我原本想自己煲藥……”
柳月夕的心一酸,他還是老樣子,不想讓別人記掛擔憂,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碎片,“你去吧,這藥我來煲,一會就好了……廚房裏的事,還是女人來比較合適些。”
顏西樓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那……義母,我出去了,辛苦了。”
柳月夕默默點頭,她明白顏西樓的顧忌,畢竟,他和她年紀相仿,而她是一個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同住一個屋簷下?或者,在他眼裏,她就是一個“災星”?讓人避之不及?
“對了,義母,”顏西樓剛踏出門檻,卻又轉頭,遲疑了一會,“這藥,還是我自己煎吧。”
柳月夕笑,“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煎藥,先用水將這些洗幹淨的藥材泡一刻鍾,然後武火煮開,再轉文火,過一刻鍾左右攪拌一次,不要煎糊了,但也不能頻頻掀蓋,是不是這樣?素馨曾經和我說過的……雖然以前沒有煎過藥,但我一定可以的……”生平第一次煎藥,是為了他,顏西樓,應該說,她感到欣慰才對。
顏西樓訝然看了一眼柳月夕,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辛苦你了,義母。”
等藥煎好,月已經上了中天。
乳白的月光透過窗戶,映照著破舊的家具。
柳月夕端著藥碗出了廚房,卻看見廳堂裏的顏西樓正俯在簡陋的飯桌上沉睡。
四周靜悄悄的,唯有月色偷窺人麵。
柳月夕輕手輕腳地將藥碗放在飯桌上,想叫醒顏西樓,不忍心,想走開,卻又不甘心。
咬著唇,柳月夕強自壓抑澎湃的心跳聲,借著月色仔細打量沉睡中的顏西樓。
很多年前,她曾經偷偷在腦海裏鐫刻他的音容笑貌。
幾年過去,青蔥的稚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有倦怠的滄桑和些微的端肅,讓人心疼。
柳月夕呆呆地望著顏西樓的半邊臉龐,想伸手去觸摸,但終不能,她,是他的義母,這名分,終是一重山的厚重。
夜越發的寂靜冷清,村莊裏的幾聲狗吠讓人心驚。
“義父!義父!”顏西樓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抬頭,看見柳月夕正站在身旁,呆呆地望著他,兩潭深水一樣的明眸裏正跳躍著潮濕的霧氣。
這眼神,憂傷、脆弱,柔情脈脈!很可怕的熟悉!而且還是一個女人看男人的眼神!
“義母……你……”顏西樓驚跳起來,這眼神,它不該也不能出現在他義母的臉上!
“我……”柳月夕想不到顏西樓會突然醒來,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我……對了,藥已經煎好了……你趁熱喝了吧。我回去了……”
柳月夕逃難也似的踉蹌走出廳堂,顏西樓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不正經女人……
喘息著回到房間,看著睡得香甜的葉素馨和孩子,柳月夕坐在床上,將頭埋在膝上,任憑眼淚無聲地流。
顏西樓望著飯桌上的藥碗,這藥碗,沒有了嫋嫋熱氣,伸手碰觸,是溫的,顯然,這碗藥從廚房裏端出來很久了,那麼,義母,站在他的身旁,也應該是很久了,她到底在想什麼?
顏西樓擰了眉,這情景,若是被旁人看見,怕是免不了有一場是非。
端起藥碗,想一口喝下,但柳月夕的眼神偏偏在眼前浮現,無助、慌張、淒涼,讓人心酸。
不知道為什麼,心尖像被蜜蜂不經意蟄了一下,讓顏西樓覺得疼得有些熟悉的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