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是人生道場,做飯也是修行(1 / 3)

說來慚愧,嫁為人婦十多年,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

原因也簡單,一是一直與公公婆婆同住,他們退休得早,婆婆是江浙人,能幹而細心,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我通常插不上手;二是自己對做飯這項技能也有些輕視,覺得花幾個小時的洗切炒煮有些浪費,把時間花在這上麵太可惜,自己應該能做點別的更重要的事情;加上先生也算開明大度,沒有特別要求,兩個人在家時就嚷嚷別做了出去吃,做飯就像一個總提不上議程的事項,一直被擱置了起來。

所以,當每次回父母家,母親總是做一桌子好菜的時候,我總有些不太在意。我老覺得,吃飽穿暖不過是人的基本需求,生活中還有太多比吃更重要的事情。一向關注宏大敘事的我,很希望母親多問問我最近的工作,和我討論今年的計劃,或者說說最近的時事。所以,每次麵對葷素搭配的餐桌,我總是勸母親,菜不要做那麼多,一頓飯都能吃完最好,別留剩菜。母親總是說好,但第二次去看她的時候,照例又是一道又一道我愛吃的菜端上來。

所以,當我的孩子不巧正好是個小吃貨的時候,我這個當媽媽的,就少了門看家本領,有時會顯得力不從心。孩子寫英語作文,用一般現在時描寫家裏的情況,很多同學都是“媽媽在廚房做飯”,他寫的是“媽媽在房間用電腦”。彼時,他這個把工作看得比家庭重要的媽媽,正在工作、學習、生活三者之間試圖找到平衡,並幻想以賣字為生,成為一名“碼字磚家”呢。

也因為這樣,我和公婆的相處,變得簡單很多。廚房變成他們的陣地,他們精心耕耘。他們做出的東西,我負責不遺餘力地誇讚好吃的部分,忽略那些不對套路的菜式。沒有掌勺就沒有發言權,各人口味有輕重,我怎能以自己的偏好,去評判在廚房受煙熏火燎的他們?

從此後,當有女友不厭其煩地向我嘮叨她婆婆的飯菜如何無法下咽的時候,我總是像個婆婆一樣勸說她將心比心,換位思考,不要過於挑剔。做食客容易,做廚師難,何況那位老人,其實並沒有義務為你燒煮飯菜。

但漸漸地,我也發現,飯桌上對我口味的菜式越來越多,細心的婆婆記住了我愛吃的幾道菜,總在我回家的間隙,擺到我的桌前。

到英國留學後,我有了大量的機會做飯。一家留學機構贈送了一本菜譜,我寶貝似的帶到倫敦。在宿舍過一個人的生活的時候,開吃之前,我總是要擺拍當天的飯菜,炫耀自己的最新習作。這些“讓手機先吃”的家常菜,成了我追憶這段逝水流年的重要線索和依據,也逐漸把我打造成一個可以搞掂一桌飯菜的民間廚師。

在狂做論文的間隙,或者是重要的節假日,一屋子留學生就著火鍋、包著餃子、吃著讓腸胃熨帖的中餐的場景,是極其深刻的留學記憶。那些食物裏,有濃重的鄉愁,有對家人的思念,有對過往生活的眷戀回憶,也有異國他鄉抱團取暖的溫暖與感動。

直到這次,終於可以排除阻力,下好決心休假,安排公婆出去旅遊,我和先生孩子在家。先生對“出去吃” 已經非常倦怠,我義不容辭要擔當好主廚的角色。

去超市買食材,每到一處,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種菜是他們喜歡的,那種是他們不感興趣的,購物車裏,堆滿了他們愛吃的東西。我的意念被他們倆霸占,采購的過程,充滿了為家人付出的喜悅。回到家裏,我貓進廚房,把水果一樣樣取出來洗淨,擺放到客廳;把刀和砧板取出來,一樣樣把菜洗好切開;把佐料一點點摻進去,調出不同的味道來。我把拖鞋擺在進門的位置,把空調開好調到剛好涼快的溫度。我想象他們回來後的樣子,先生換上寬大的家居服,兒子一身臭汗衝進洗手間洗澡,我笑嗬嗬地把煮好的飯菜端出來,大家圍著飯桌吃飯。孩子回家經常是直抒胸臆的一句:“有什麼好吃的?”而先生會照例在下筷前就大派糖衣炮彈:“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