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長安,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到處都蔓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混沌氣息。
“老板……你究竟在找什麼?”明胤壓低了聲音,隻覺得那剛吐出的字句,刹那間就已經被眼前密不透風的黑暗完全吞噬。
“每月大晦之日才開的夜市,總會有些特別的東西。想要撿漏淘到便宜寶貝,這可是最好的時候。”在明胤身前,是正鎮定自若的執著一柄針刺無骨花燈的陳遊介。此時,他錦衣夜行的姿態,如同一幅吳帶當風的名畫。
“那個……要說奇珍異寶,我們店裏也不缺啊。”明胤可記得,諦聽閣的收藏,簡直就是一座寶山啊!
“好東西,我是永遠不會嫌多的。”
陳遊介的折扇,在習習夜風中“啪”的展開:“永遠要記得,我是――陳老板。”
諦聽閣那位絕不吃虧,錙銖必較的,奸商老板是也。不過,身為諦聽閣的小夥計,這話明胤隻敢悄悄腹誹。萬一給老板發現,誰知道他又會怎麼變著花樣整治自己。想起過去的慘痛經驗,明胤十分明智的,閉嘴、邁腿。
突然,原本寥落的街道上,驟然傳來了婉轉的絲竹管弦之聲,隨之而來的,還有清鬱的幽香。
接著,出現在視線盡頭的,竟然是……
一輛牛車。
長安的富人們出行往往使用馬車,而隻有真正從容不迫悠閑自得的貴族,才會使用牛車。那一份悠然閑適,是無論多麼神駿的馬匹也是趕不上的迤邐風姿。
更不要說,那撲麵而來的嫋嫋幽香,是如何的沁人心脾了。隻不過,牛車低垂的帷幕,早已經將一切窺探的視線統統遮住。讓人隻能用想象,去描摹這牛車中人高貴的風儀。
隨著牛車在石板路上一點點磷磷的輾過,周圍錯落的行人都不由自主的貼近了牆根,給這高貴的行列讓出了一條坦蕩的通路。
就連原本正在交易的買賣雙方,也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明胤還從未見識過如此豪華的車駕,一時間竟愣怔得忘了邁步。
“噗嗤”一聲,在這靜默的夜晚竟然清晰得驚人。更讓人訝異的是,這笑出了聲的人,竟然是諦聽閣那個永遠風度完美無缺的陳遊介。
“是誰?!”車裏傳來的,竟然不是嬌嫩的女聲?
“在下陳遊介,多有冒犯了。”陳遊介將無骨花燈移到明胤手中,拱手作禮。
“哼……”車內看來依然是餘怒未消。
“請小姐千萬不要怪罪才好。”陳遊介繼續誠懇的致歉。
呃?這個聲音,固然高亢,可怎麼聽都是個男人吧?一向精明的陳老板竟然也會錯認?
“你……你……是不是吃定了我找不了你的麻煩?!”車內的人似乎已經在咬牙切齒。
“當然。這個長安夜市嘛,誰都來得,唯有……你不可以。”
“你說什麼?!”
“如果,讓其他人知道,本朝最剛正不阿的府尹大人樓平瀾的獨子樓東來在夜市上遊蕩,那對樓大人的官聲,可真是……大大的不好啊。”陳遊介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如同耳語。可又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