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那個字,樓東來徹底噎在了喉間。怎麼回事?那個剛才在雨霧中凶神惡煞的直追了他半條街,生生威壓得他心愛的馬車都分崩離析的書蠹,此時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關係,我不會因此就取笑樓公子你的。可要是明日街頭巷尾都傳起來樓公子你為赴佳人邀約,將馬車生生跑散架的風流詞話,那可就與我無幹了。”
陳遊介咬了咬牙,回頭檢視了一番自己那早已經散架的馬車,再安撫了一番受了驚嚇的車夫。最後卻依然在陳遊介的邀請下,走進了諦聽閣――喝茶。
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喝這個總是找到機會就消遣他一番的家夥的茶。可是,即使心中再多不爽和憋屈。樓東來也明白,那剛才書蠹的突然消失,與眼前這個人,必然是有著莫大的關聯。他想要弄清楚真相,那麼這茶,就算再難喝,他也得……喝。
樓東來剛一坐定,明胤急忙檢查他的傷勢。雖然剛才那最大的一下衝擊,是被陳遊介化去,可是陳遊介到底是被木屑割傷了些細小的傷痕,此時正慢慢的滲出紅色的血絲來。
“快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讓明胤幫你上點外敷的藥膏吧。”陳遊介總算是收起了嬉笑。
“手裏的東西?”樓東來莫名其妙的一低頭,卻看到自己的手心裏,居然還牢牢的抓著那個不起眼的書匣。
“我怎麼竟把這東西抓手裏了……”樓東來隨手一拋,就將那書匣扔到了桌上。
“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大,居然敢拿著這東西肆意行走,會被書蠹盯上,也就一點不奇怪了。”陳遊介“啪”的一聲,收起了折扇,居然將那書匣珍重的捧在了手中。
“什麼?!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被書蠹襲擊?剛才還消遣我那麼一大篇?!”
“不對,你說什麼?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被書蠹襲擊?”
樓東來在最開始的光火過後,迅速的回過神來。怎麼,這無論怎麼看都雕工粗陋的書匣,居然就是令他成為書蠹襲擊目標的罪魁禍首?!
這怎麼可能呢?明胤的目光中,也流露著同樣的問題。
陳遊介沐浴著他們疑惑又充滿了詢問的目光,慢條斯理的又搖起了折扇,可就是不開口。
明知道此時發問會極大的滿足這家夥的虛榮心,可樓東來卻再也憋不住了:“這個書匣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啊?”
陳遊介一揚眉,轉眼掌心中的書匣就已經推到了樓東來的麵前:“特別的當然不是這書匣,而是書匣裏的東西啊。”
“書匣裏的東西?看這書匣其貌不揚,怎麼看也不像是什麼藏寶物的寶盒。”樓東來最不喜歡陳遊介這自以為是的模樣,當場反駁。
“而且,給我這個書匣的胖老板也說過了,能換幾文算幾文。要是裏頭有寶物,他哪裏會這樣估價,還滿不在乎的轉手就贈送給我了?”
“雖然沒有打開,可是我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端倪。”陳遊介不為所動。
“要打開來看看嗎?”陳遊介的笑容中仿佛有無數的秘密:“你知道剛才為什麼那個胖老板會那麼輕易的把這個書匣給你了嗎?”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打不開。”陳遊介輕笑。“他的估價,隻不過是對這個書匣的估價。至於盒子裏的東西,他壓根就沒見識過。”
樓東來斜睨:“你是不是一天不裝神弄鬼就不舒服?”
陳遊介輕笑:“既然不信,你就試試看能不能打開它啊。”
“試就試!我這就給你打開它!”說著,樓東來已經接過書匣。
明明是在片刻前他也曾拿過這個書匣,可是那時候輕盈得幾乎完全沒有重量的書匣,此時卻突然變成了墜手的沉重!如果不是確信陳遊介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上調笑他,他幾乎要以為書匣早已經被陳遊介換了一個。
壓下此時紛亂的思緒,樓東來的手指,猛然一扣。
而在他手指扳動盒蓋的那一瞬,他突然覺得木匣上那隻原本怒目的獅子驟然化作了溫和的神情。
是我的錯覺嗎?
不待他將這瞬間的變化全部消化,就隻見被他打開的書匣中,竟然有什麼東西在急速的生長著!
先是一個小小的嫩芽,緊接著就抽出了修長的枝條,最後在枝條上結出了琉璃色透明的花蕾!
樓東來和明胤瞪大了雙眸,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可是,這奇跡還在繼續!
花蕾變得越來越碩大飽滿!最終變成了一個碗口大的絢爛花苞!
嘭!
仿佛是空氣中正有小小的煙火在綻放,花朵,開放了!
這幻生於虛空之中的花朵,搖曳著難以置信的絕美光華!每一片花苞,每一個葉尖,每一個蕊絲都如此晶瑩剔透宛如綺夢之中的產物!
“這就是傳說中的空花!隻會在絕美的詩文之上幻生。”陳遊介的聲音都輕下來,仿佛怕弄碎了這剔透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