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殘餘勢力,統一了原本混亂不堪的北方局勢。
許都連降了三日大雪,像是要掩埋這世間裏的汙/穢與肮髒一般,等第四日清晨,大雪才有稍停的跡象。
大雪第一日曹孟德還說要出去賞雪,結果夜裏就受了寒,頭痛風又起,連著幾日都精神不濟。
從袁氏殘餘勢力被鏟除之後,這是幾年來唯一一次他在許都待的最久。正如他所說,我已經明白他為什麼打著那麼響亮的旗號要鏟除袁氏一族。
在外人看來,這或許是曹孟德想趁機斬草除根,並擴展自己的勢力;當然,也不能排除他的確增強了實力這一點。但那日他所說的‘我答應他幫他做完最後一件事’讓我豁然開朗。
袁紹病逝前一個月,他們還在小亭子飲酒談天,許是那時候,答應了袁紹什麼事情。
再細想當時袁紹病去消息一公開,天下頓時動靜四起,不少軍閥趁機作亂想謀取機會擴張領土,如果沒有曹軍高調地北伐之舉令一些鼠輩望而卻步,那北方如今應該已是四分五裂之勢。
正如世人所說,北方是袁紹畢生心血所打下來的半壁江山,若是因為他出師未捷身先死而使畢生心血化為烏有,那他死也會死的不安穩。
如今北方還是統一的北方,沒有一塊土地落入軍閥之手,隻是,也已經不再姓袁了。
如此一來,曹孟德基本上就控製了除南方以外的中原地區。但勢力一大,並不代表事情就變輕鬆了。相反,前所未有的壓力和麻煩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湧來。
曹孟德變得比行軍作戰之時更加忙碌,頭痛也越發頻繁起來。
好在華雲錚在去南方之前給我留了張方子,在他頭疼難耐之時就熬點中藥壓一壓。
雪停下來沒多久,又開始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我去送藥的時候,看那踩下去已有膝蓋深的積雪,不由地站了會兒。想到手裏的藥不能涼,又匆匆往他書房送去。
隔著一扇門,我已經聽到屋裏有斷斷續續的咳嗽,不由地一愣,這不是曹孟德的聲音,倒像是……
我端著藥停在門口。
裏麵有聲音陸陸續續傳來。
“……這件事主公不能再手軟了……咳咳,若是一念之差,將來必會後患無窮!”
“我自有定奪。”
“嗬,定奪?主公定奪時可有想到他們還姓袁?主公的定奪怕不是心中原有的定奪……曹孟德,你何時這樣心軟過?就連當初你知道她在宛城遭人暗算的時候也不過……”
“郭奉先,我說過此事永遠都不要再提起!”曹孟德一字一頓,語氣有毋庸置疑的威懾。
而這我手裏不禁一抖,倒不是因為那威懾,而是那句話的內容。
永遠都不要再提起的事……宛城……
宛城之事於我此生都不願再提,那是我的噩夢之地,隻要聽到一點相關的消息我就會不可抑止地發抖。
曹孟德也知道這個,所以我幾乎從未聽說過有關宛城的一個字。起先我怕他悲痛,沒有跟他說過我們在宛城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但慢慢地似乎也感覺到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因為每每午夜夢回,我驚醒時總是維持著一個被他環抱著的姿勢,他的手就貼著我的肚子,有時顫唞,有時還能聽到他不真切的夢囈。
手裏的藥慢慢褪去了嫋嫋白氣,我望著墨黑的藥汁,身上有些凍得僵硬,可我不敢有絲毫動靜,怕驚動屋裏正說著我所不知道之事的人。
“……即使不提,便可以當做不曾發生過麼?咳咳……哈,她一定還不知道官渡一戰你重用張繡的事的吧……”
“啪!”屋裏有瓷器粉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