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熾,夜涼如水。黃花鎮上,學堂破敗的房子被掩滅在黃府寵大的陰影裏。更夫的鼓聲剛剛敲過子夜。
“娘……”
小六子的一聲驚叫把梅寒香從睡夢中驚醒,伸手往被窩裏一摸,旁邊是空的,忙翻身爬起來,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一看,隻見三毛赤著腳站在地上,眼睛癡癡地看著牆角的黑暗處。
“小六子,怎麼起來了,天還沒亮呢,”梅寒香忙下了床一把抓住孩子抱起來摟進懷裏,“再睡會兒。”
小六子嘴裏在哼哼唧唧地說著夢話。
鳳先生聽到梅寒香的聲音也醒來了,“是不是餓了?”
梅寒香一摸孩子的額頭,“哎喲,發燒了。”
“那趕緊去郎中那弄點藥去。”鳳先生翻身爬起來。
梅寒香往窗外看了一眼,“你躺著吧,我去。”說著把小六子放進鳳先生懷裏,急匆匆匆朝無醫館跑來。
無醫館大門緊閉,梅寒香輕輕敲了敲門,屋裏沒有動靜,又用力地拍了幾下門板,嘴裏喊著,“小吳郎中,郎中在嗎?!”
屋裏沒有動靜。
“睡著了?”梅寒香又大喊了兩聲,醫館裏還是沒有動靜,“不在家?下午的時候還在呢,深更半夜的去哪了?”
屋裏依然沒動靜,倒是把周圍幾隻狗引了過來,圍著無醫館嚎叫,梅寒香顧不了那麼多,從門前的藥簍裏抓了些草藥,又急急忙忙往學堂家中跑來。
圓圓的大月亮在雲層中穿行著,時而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晝,時而又一團漆黑。梅寒香一路小跑著,剛走到學堂門口,突然猝不及防地撲倒在地,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嘴啃泥,抓在手中的草藥也飛了出去,手掌心一陣火辣的痛,氣得她一腳朝地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踢了過去,“這倒黴的,什麼東西啊?差點摔死老娘了。”腳踢在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梅寒香爬起來,順著剛穿出雲層的月光一看,竟然有個人躺在地上,“啊!這什麼人?深更半夜的躺在大街上,死人?不會吧,”她彎下腰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還好,沒死,造孽啊,喂,兄弟,快起來!”
躺在地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梅寒香低下頭來看了看這人的臉和身上的衣服,倒不象是乞丐。往前剛走了兩步,又有一個穿著打扮差不多的人也躺在地上。
梅寒香走到學堂門口,嘴裏嘀咕著: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剛推開門,想了想,歎口氣,又快步回到兩個人身邊,前後左右看了看,除了黃府門前那兩個巨大的石獅子和一對大紅燈籠,空曠的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隻好扯著兩個人的腿生拉硬拽地拖了回來,湊近燈光一看,兩個人模樣倒是長得挺周正,看上去不象壞人。
鳳先生聽到院子裏的動靜,起了床趿著鞋跑出門來,一看地上躺著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哎喲,夫人,怎麼去了這麼久?藥拿了嗎?”
梅寒香這才想起拿藥的事,剛才驚魂未定,“掉了,被他們嚇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躺在咱們家門口。”
鳳先生湊到地上一看,“這什麼人?”
“我哪知道是什麼人,可能是喝醉了,倒在大街上,怪可憐的,把他們弄到地窖裏去呆著吧,別在大街上凍死了。小吳郎中不在家,我再去拿點藥回來。”
“你這人就愛多管閑事,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曆,就敢往家裏弄,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長點心吧,啊,搞不好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每個人都象你這樣想,都見死不救,這人啦就都不是人,是木頭了,”梅寒香瞪了鳳先生一眼,“快點來搭把手,是禍我也認了。”
鳳先生一百個不情願地跟著梅寒香把兩個人抬進後院的地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