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黃花城大牢裏,嘶喊聲火炮聲把大夥從沉睡中驚醒過來,獄卒在從過道上走過來。
“是韃子來偷襲?”有人問獄卒。
“怎麼的,有想法了。”猴卒橫著眼,“別瞎打聽,好好呆著!”獄卒打著長長的哈欠,不耐煩的嘟噥著。
王幟睜開眼睛往牢房盡頭看去,關熊關虎就在最裏麵的那間牢房裏,整整六年的時間音信全無,沒想到六年後的相見卻是在這樣一個地方。他還記得關熊關虎來到戚家武館時,那一年他剛好二十歲,關熊十六歲,關虎十四歲,兄弟倆第一次見到自己時怯生生的樣子,後來他們不僅是師徒,更成為了好朋友好兄弟。當他們說要去投奔袁祟煥時,雖然王幟也有千萬個舍不得,可是做為一個男人,誰不想出人頭地,混個人樣出來?!他對兄弟倆的惟一的要求就是無論在外麵遇到了什麼,都要活著回來,戚家武館是他們永遠的家。
又一聲火炮的聲音震天動地的傳來,蜷縮在牆角的瘋老頭嗷地一聲跳了起來,嘴裏念念有詞:“死人了……”
王幟挪到到瘋老頭跟前,蹲下身子,瘋老頭抬起頭來看著王幟,猛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又用力地晃了一下頭,“少爺……”枯瘦的手指朝王幟臉上伸了過來。
王幟的頭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一下。
“少爺,楠仁少爺……”
“我不是,您認錯人了。”
瘋老頭神密地一笑,“少爺又逗我,你這孩子就調皮,又輸錢了,來來來,我這有,我這有錢呢,都是少爺平時打賞的,我都攢著呢,將來給少爺娶媳婦用。”瘋老頭在身上到處摸,嘴裏念叨著,“在哪呢,藏哪裏呢?怎麼不見了呢?“
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傳來,瘋老頭“嗷“地大叫一聲,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
王幟探了探瘋老頭的鼻息,瘋老頭眼皮動了一下,又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王幟苦笑了一下,攤開四肢躺在地上,從邊城傳來的火炮聲漸漸地稀少平靜了下去。
下午送飯來的那個獄卒突然從黑暗中走出來,“沒有看過邊城打仗吧?”
王幟看了他一眼。
“跟我走吧。”獄卒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王幟猶豫著坐起身來,“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王掌門不要客氣,叫我老方吧,毛大人已經叮囑過,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吩咐我去做!”
王幟點了點頭,不一會兒,王幟就跟著老方來到了牢房後麵的山坡上,放眼望去,在微弱的晨曦中,不遠處的邊城上到處是晃動的人影,炮火聲和撕殺聲此起彼伏。
“看上去來的人不多。”
“就幾百個人,這種小打小鬧的事我們已經見得太多了,”老方指點著邊城,“駐守在關外的多爾敦沒什麼本事,就是隔三岔五的就弄點小動靜出來惡心我們,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也沒有人把他放在心上,今天又不知道又抽的哪陣瘋。”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
“不會,毛大人謹慎著呢,他把每一次搔擾都當做練兵的機會,”老方往指揮所方向看過去,“毛大人昨晚估計都沒來得歇一會。”
王幟順著老方的視線看過去,從指揮所山腳下通往黃花鎮的山道上,有幾個人影正偷偷摸摸地往邊城方向走去,“那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老方看了看,“步兵營的人吧,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估計又是趁亂出去偷雞摸狗的人。張統領這幾年還好些了,剛開始掌管步兵營的時候根本管不了他那幫手下,他有今天,完全靠毛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
“我去看看行嗎?”
老方看了看天色,“小半個時辰還可以,別去的太遠了,萬一胡文毅來了,他可不買毛大人的帳。”
王幟點了點頭。
指揮所內,探子來報,前來偷襲的小股韃子已經退出關外,毛德誌鬆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身來,張榮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累死了,我先歇一會。”說完就閉上眼睛癱倒在椅子上。
毛德誌緩步走到指揮所門前的小山包上,俯視著山腳下的黃花鎮,邊城的燈火在初升的太陽中慢慢暗淡了下去,又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天氣,象每一個黃花城醒來的早晨一樣,窗外,公雞打鳴的聲音漸漸淹沒在早起的人聲和鳥鳴歡唱之中,一切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就象昨天晚上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