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睛天霹靂(1 / 3)

毛德誌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直起腰來歎了口氣。

榮剛領著步兵營的人押著鳳先生和梅寒香走了過來,“毛大人,張統領讓我把鳳先生帶到指揮所來交給您處置!”

毛德誌看了榮剛一眼,“我不是讓他來嗎?”

“他一會忙完營裏的事務就過來。”

“鳳先生他們又不是犯人,鬆綁。”

“是!”榮剛忙讓人給鳳先生的梅寒香鬆了綁。

毛德誌走到鳳先生夫妻跟前,“德誌冒犯先生了,請兩位先到去參將府略作歇息。”

梅寒香看了鳳先生一眼,“毛大人,孩子們還餓著肚子呢,能不能讓我先回去?”

“回去吧。”毛德誌擺了擺手,和鳳先生朝參將府走來,“先生是不是想一直瞞著我?”

鳳先生看了毛德誌一眼,“毛大人此次進京是為了打聽鳳某的來曆?”

“皇上說戚將軍有個表叔娶了前朝的一個公主,跟先生是什麼關係?”

鳳先生嗬嗬一笑,“爺爺是戚家的遠房親戚,後來被皇上貶出京城,父母曾想帶我回蓬萊,無奈被當時的太子追殺,父親隻好把我和母親偷偷留在京城,父親流落在外,後來客死異鄉。沒過幾年,表舅又遭此劫難,他離京時把戚家軍的事全盤托付給了母親。母親知道伍娘他們在黃花城後,更不敢輕易離開京城。十年前,母親臨死前才把這事告訴我,讓我來黃花城見伍娘和楠仁一麵,沒想到楠仁遭此劫難,隻好暫且留了下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現在不是前朝了,皇上也許會念在兄弟手足的份上,給你個前程。”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榮華富貴又能怎麼樣,最終也是一坯黃土了此一生,我有寒香,有孩子們,還能為大明的江山社稷做點事,知足了。”

毛德誌忍不住點了點頭, “一直在想先生這麼聰明通透之人,怎麼會甘居市井之中,原來如此,德誌受教了。”

“毛大人為黃花城出生入死,甘願背負不仁不義的罪名,先生不知說什麼好。王幟是性情中人,不要再瞞著他了,真相有時候雖然很殘酷,但也比被一直被人欺騙讓人舒服,楠仁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是,”毛德誌深深地吸了口氣,“還有一種更可怕的事,就是自欺欺人,比如我。多謝鳳先生指點,這些年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過來,多謝了。”

“今天說了這麼多客氣話,看來是不想給錢了。”

“我會給你向皇上領賞的,你要嗎?”毛德誌忍不住“嗬嗬”一笑。

鳳先生撇了一下嘴,“那賞錢還是毛大人領了吧,我不稀罕。”

毛德誌無可奈何地笑,“先生真不想回朝廷了?皇上還記得你呢。”

鳳先生趕緊搖頭,“嗯,被皇上惦記著可不是什麼好事,你讓他把我、把我們鳳家的人統統都忘了吧,千萬別惦記著了,晚上會做惡夢的。”

毛德誌看了鳳先生一眼,“那我們呢?”

“我們……怎麼啦?”

“還是朋友嗎?”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咱們就永遠都是朋友。”

“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鳳先生看著毛德誌,突然問,“那你跟張榮祖呢?”

毛德誌一愣。

佛堂裏傳出的木魚聲在寂靜的夜裏愈發地空靈悠揚,奶娘領著毛德誌從回廊上走來,木魚聲越發的密集起來,咚地一聲,木魚從桌子上掉下來的聲音傳來。

奶娘看了毛德誌一眼,毛德誌衝奶娘擺了擺手,奶娘朝佛堂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毛德誌推開佛堂的門又輕輕掩上,胡老太太揀起地上的木魚,歎息了一聲。

毛德誌從懷裏掏出一塊燒焦了的腰牌放在木魚旁邊。

老太太疑惑地看著毛德誌。

“伍娘,她都知道了。”

“幟兒……”

胡老太太盯著毛德誌的臉,“怎麼知道的?!”

毛德誌低下頭。

伍娘瞪圓了眼睛,嘴唇一哆嗦,“你說的?!”

“榮祖告訴她的。”

“你告訴張榮祖的,為什麼?”

“十年了,從先皇到當今皇上,不把秘密通道和戚家軍找出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混帳東西!”胡老太太舉起手就要朝毛德誌臉上抽過去卻又在半途中收了回來,“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不能讓黃花城有半點閃失!”

“黃花城……你的心裏就隻有黃花城……從我認識你的時候開始,你的心裏就隻有皇上,隻有江山社稷,隻有黎民百姓……你心裏什麼時候有過我?有過我們的孩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了!”胡老太太閉上眼睛,清涼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舉起手中的木魚槌,朝太陽穴上拚盡了全力敲下去……

“伍娘!”毛德誌驚呼一聲撲過來,伍娘臉上早已血流如注。

剛停了兩天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毛德誌從胡府回來之後,把自己在屋裏整整關了一天。

毛青青端了飯菜走過來,站在房間門外,剛要敲門,毛德誌拉開門站在門口,”王掌門回來了嗎?“

“回來了,和徐大俠在提審柳杏兒。”

毛德誌點了點頭,“青兒,你去看看你大娘好些了沒有?”

“大娘怎麼啦?”

毛德誌沒有吭聲,毛鴿子走過來,從毛青青手裏接過飯菜放進屋裏,“大人,那我去把王掌門找來?”

毛德誌點了點頭。

毛青青看著父親魂不守舍的樣子,下了山朝胡府走來。

雨越下越大,夜色早早來臨。

王幟跟著毛鴿子朝參將府走來,推開毛德誌的書房門,“王掌門,請進!”然後走出門去掩上了房門。

屋子裏的光線有些模糊,毛德誌站在敞開的窗戶前,風吹動著條案上的卷宗嘩嘩做響。簷外水滴落下的聲音清查淅可辯。

王幟走到毛德誌身後,“毛大人找王幟來有什麼事?”

“究竟會有這一天,以為會帶到棺材裏去呢。”毛德誌苦笑一聲,“是我對不起王老夫人,也對不起你娘,到現在還害得你們母子見麵不能相認,罪無可恕。”

“你說什麼?!”王幟胸口咚地跳了一下。

“當年是我和你爹把你送去蓬萊的。”

“我爹?!”王幟看著毛德誌,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你來黃花城想找你的親生父母,現在我就告訴你,他們在哪裏。”

王幟緊張地看著毛德誌,“他們在哪裏?”

“你是伍娘和大安的孩子,仁兒是你同母異父的兄長,文毅是你弟弟。”

王幟隻覺得腦子裏轟地一聲,炸得他的思維都停頓了。他隻看到毛德誌的嘴在嚅動,卻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王幟眨了眨眼睛,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你姓胡,是胡大安和伍娘的孩子!”

“胡大安,伍娘?”他腦子有點亂,“毛大人在開玩笑吧?!胡大安是我爹,伍娘是我娘?”

毛德誌點了點頭。

王幟腦海裏閃出那天去胡府時發生的一幕一幕,那山坡上的墳堆,胡府裏精致的老太太,文毅的臉……搖了搖頭,“我不信!你有什麼證據?”

毛德誌歎了口氣,“我為什麼要騙你?三十年了,那天晚上把你送走時的情景都象在昨天一樣。那時候你出生還隻有六個月,冬天的風真冷啊,你爹把你從府裏抱出來的時候,你還熟睡未醒,馬車已經等在門外了,你娘在屋裏哭喊著……看到載著你的馬車就這麼走遠了。”

“為什麼?母親那麼恨她,為什麼要把我送到一個那麼恨她的女人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