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了三天的大雨終於停了。 王幟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毛青青趴在床沿上,眼睛有些紅腫,看來哭過了。昨天晚上回來之後,她從王幟斷斷續續的哭訴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把她也嚇懵了。幸虧有鳳先生和梅寒香好言相勸,她才忍著沒有回指揮所去。
王幟拿開她的手,下了床走出門來。
院子裏,鳳先生背著雙手站在樹蔭下。
王幟走到鳳先生身邊,“這幾日叨擾先生了。”
鳳先生看了他一眼,“跟我一塊出去走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鎮上的小酒館走來,鳳先生一路跟街坊鄰居打著招呼,大家紛紛用好奇的眼光看著王幟,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小酒館的掌櫃一看鳳先生和王幟走進門來,愣了一下忙迎了上去,熱情地張羅著上酒上菜,正在酒館裏吃飯的幾個人也都衝著鳳先生和王幟微笑點頭。
王幟有些不解,“這是怎麼回事?”
“鎮上已經傳遍了,知道你是王老夫人的孩子,當年戚將軍在黃花城這一帶很有威望,老夫人也曾多次來過黃花城,知道你回來了,當然高興啊。”
王幟低下頭,“先生是取笑我嗎?”
“王幟,人的一生有很多事都不是我們自己可以選擇的,我們從哪裏來,我們的父母是誰,我們將來要到哪裏去?是死於非命還是壽終正寢,沒有誰可以預料,也無法去把握,所以有些事我們隻能順其自然的接受,這就是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可是有的人為了自己的貪欲去操控著別人的命運,最後自己又得到了什麼?”
“誰會沒有欲望呢?你沒有,我……看著沒有吧,可是怎麼會沒有呢?欲望這個東西,它總是象一束一束的火苗把我們心裏的那點鬼火燃燒起來,如果控製不好,那不就是燒了別人也毀了自己嗎?”鳳先生拍拍王幟的手,“不要恨他們。毛德誌有錯嗎?對你胡大安和戚楠仁來說,他是犯了錯,可是對朝廷對皇上來說,他又錯在哪裏?老太太也有錯,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的事,更不分清對和錯,可是至少她給了你生命。如果你能原諒養育了自己的母親,對給了自己生命的人,也多一份寬容吧。”
“三十年,她怎麼忍心對我不管不問?我來了黃花城,她為什麼也不來認我?那個叫胡大安的人,她為什麼要利用他,為什麼要生下我?我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不想什麼功成名就,也不想當什麼英雄,我隻想有個家,有孩子,我沒有想要那麼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這就是無法預料的事,你想想黃雲峰,想想小吳郎中,想想我,不都是被一步一步逼著走過來的嗎?普通人那麼容易做啊,你看看這大街上來來去去的芸芸眾生,為衣食生計奔波,為油米柴鹽算計,生活就是這麼一步一步地逼著人往前走,誰活著都不容易,我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做我們應該做的事,不是嗎?”
“鳳先生,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想做了。”
“你做什麼?別忘了,你可是皇上親自封的黃花城特使營的統領,黃花城有那麼多老百姓在看著你呢。” 鳳先生往周圍看了一眼,“他們知道你是戚家武館的掌門人,是老夫人的孩子,是戚家軍的後人,戚將軍當年離開黃花城的時候,為什麼要留下那特使營,就是為了守住這黃花城,給黃花城的老百姓一個安寧的環境,也為了守住這大明的千秋萬代!你來了,給大夥帶來的希望,你明白嗎?!”
“可是我不是!”
“你是!王幟,無論是老夫人還是胡大安,你都是戚家軍的後人,黃花城有你的家,你的根,有你的母親和兄弟姐妹,有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你不能離開!”
“我的根……真的在這裏嗎?!”
“你腳下踩著的土地就是你的根,這土地是我們每個人的根!”鳳先生使勁地朝地上踩了幾腳,“你得守住它,我們得守住它,守住我們自己的根!”鳳先生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圖章和玉佩都到了他手裏,他這麼大費周章地找戚家軍,為什麼不遲不早是在袁崇煥出事的節骨眼上,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真的很擔心!”
“先生指的是?”
“關內關外,一步之遙啊,袁崇煥的關寧軍已經成了一盤散沙,這黃花城如果再有半點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王幟嘲笑道,“這就是胡大安把我送到蓬萊去的目的,好一個用心良苦的目的!”
“王幟,不管怎麼樣,這就是你的命!膿胞隻有捅破了才可能痊愈。”
王幟抬起頭來看著鳳先生,眼睛裏閃過一陣迷惘
王幟回到西山別院時,徐忠正為關熊關虎帶回來的解藥是不是管用在爭吵,因為珍珠用完藥都三天了還沒有醒來。一看王幟回來,關虎忙迎上前去,“師傅!這幾天你去哪了?”
“張榮祖怎麼跟你們說的?”
關虎想說什麼又閉了嘴。
關熊走到王幟身邊,“師傅,張統領讓你方便的時候去一趟步兵營。”
“讓明天去指揮所,把鳳先生也一起叫上!”
關熊關虎互相看了一眼,“師傅。”
“王大哥,”徐忠上前一步,“我們要不要事先做些防備?”
王幟搖了搖頭,“我進屋看看珍珠,徐大俠先歇著吧,明天咱們一起去指揮所。”進屋來看了看珍珠的樣子,氣息平穩了很多,臉色也開始慢慢由青變白了。走出門來見徐忠一個人坐在走廊上生悶氣,走過來坐在徐忠身邊,“徐大俠在跟誰生氣?”
“我不相信張榮祖會救袁將軍。”
“死馬當活馬醫。”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他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