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裏的空氣永遠是潮濕而汙浞的，胡文毅從走廊上走過來，獄卒打開牢房門。 柳杏兒抬起頭來看著他，冷冷一笑，“聽說你官複原職了？”
胡文毅扭過頭去，“為什麼不離開花城？”
“你管得著嗎？”
“管不著，不過，你不就是一顆小小的棋子嘛，除了栽贓陷害我之外，還有別的什麼價值？”
柳杏兒笑了笑，“隻要還沒有到頭落地的最後一刻，不就還有希望嗎？”
“你們在黃花城還有多少人？”
柳杏兒看著胡文毅，“想知道啊，知道了恐怕也來不及了。”
胡文毅心裏一驚。
“是不是害怕了？這黃花城早就在我們的股掌之中！不過……你要是想活下去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投靠韃子？！”胡文毅哈哈一笑，“別做夢了！寧可死，我也不會做這種背祖忘宗的事。倒是你，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中原人，父母早亡，家裏還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下麵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弟弟，你還回得去嗎？”
柳杏兒看著胡文毅，“那天我以為你醉了呢？ 原來記得那麼清楚。”
“我是醉了，沒醉怎麼可能會上你的當？”胡文毅想起那個失魂落魄的夜晚，在柳杏兒的軟語溫存中，她設下的陷阱，“我記得當時你明明讓我寫的是一封家信，你說你沒讀過多少書，寫的字難看，讓我幫你抄一遍給弟弟寄回去，那哪是你的家書？是把我送進鬼門關的催命符。”
柳杏兒冷笑一聲，“是又怎麼樣？”
“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你說是來黃花城找你的丈夫，對你丈夫的情況卻說得牛頭不對馬嘴。我知道你在騙我，但我依然相信你，我想你有自己的苦衷，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訴我實情，隻是我沒想到真相原來是這樣。”
“對啊，我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我就是要害死你！你恨我啊你打死我啊。”柳杏兒鄙視地翻著白眼，“白癡，笨蛋！如果不是毛德誌護著你，你還能逃過這一劫？做夢！”
“柳杏兒，你別忘了，就算那封信是從我身上搜出來的，但那信上起碼沒有寫上我的名字，王幟那天來牢房的時候問起信的時候，我一點一滴都記起來了，”胡文毅看著柳杏兒，“我倒是想問問你，你跟張榮祖是什麼關係？！”
柳杏兒臉色一白，“你怎麼知道的？”
胡文毅怒目圓睜，“你跟他……你們……柳杏兒，你不要臉！”
“不要臉？！”柳杏兒頓時麵紅耳赤，“胡文毅，你想到哪去了？！他都可以當我爹了。”
胡文毅盯著柳杏兒，“那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柳杏兒暗自鬆了一口氣，“沒什麼意思。”
胡文毅想起剛才王幟的話，張榮祖的底細！他看著柳杏兒，頭皮一陣發麻，“張榮祖是不是你在黃花城的同黨？”
柳杏兒看著胡文毅，咬著牙根不吭聲。
“我明白了，”胡文毅嗬嗬一笑，“我說那天我在驛館找了你那麼久，差點把驛館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你，原來你是跟他在一起。”
柳杏兒低下了頭。
“你真的以為黃花城已經在他的股掌之中了嗎？！王幟已經全部知道了。”
“不可能！你別想騙我，你們沒有證據，他現在可是崇禎跟前的大紅人，你們說的話崇禎會相信嗎？”
“原來真的是這樣，看來你還在張榮祖來救你，”胡文毅歎了口氣，“我娘和小寶都說你做的點心很好吃，隻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別想用這樣的謊話來騙我，要殺你就直接動手吧！”
胡文毅搖了搖頭，從袖筒裏摸出鑰匙放在柳杏兒腳下。
柳杏兒驚訝地看著他，“為什麼？”
“我不希望你死在黃花城，死在我麵前。你走吧，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謝謝那些日子給我的溫暖和陪伴！”胡文毅轉過身去，“回中原去吧，別去關外了，你的家人在等著你回去。”
柳杏兒看著胡文毅的背影。
“後會無期！”胡文毅抬起腳來就走。
“文毅！”柳杏兒大叫一聲，一把抓住了胡文毅的胳膊。
胡文毅身子一抖，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我差點害死了你，你殺了我啊，殺了我！”
“杏兒，我曾經真的想把你娶回家好好過日子，讓母親享受天倫之樂，讓小寶有娘照顧，出門在外知道家裏有個人在等我回去……一家人可以和和睦睦過日子，我真的這樣想過。”
“真的嗎？”
胡文毅點了點頭。
柳杏兒眼裏的淚水潸然而下，“文毅，對不起！”
“你趕緊走吧，留在黃花城隻有死路一條！”
柳杏兒搖了搖頭，“我不怕死，因為家裏窮，父母把我賣到了青樓，十三歲的時候開始賣笑為生，十五歲那年，範文仁的一個手下看上了我，把我從青樓贖出來，我跟著他去了關外，本來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了，沒想到他天天折磨我，那日子比在青樓還難熬，就是年前的那次戰爭，他終於死了，我名義上說是要給他報仇，請範大人讓我來黃花，其實我是想逃回中原去，可是我沒想到黃花城布了這麼大一個局，他們不僅要害死袁崇煥，而且要奪了黃花城，再直攻京城奪取大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