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九)(1 / 1)

三天後的一個下午,於秋英從田裏回家。一來想休息一下,二來要給兒媳燒點吃的。她是過來之人,知道女人生了孩子不能硬三頓,要吃得勤,這樣才能給產婦的身體複元補足營養。而且還可以增加奶水,對孩子的健康成長就有了保障。她回家還有一個任務,要把孩子換下的尿布洗曬好。

到家後,於秋英發現尚禮家的門口停放著兩輛不曾見過的自行車,她便多了一個心眼,下意識地想起了三天前丈夫在枕邊交待的事,這兩天由於忙於農事和家務,早把這事給忘記了。眼前兩輛陌生自行車使她警覺起來。她回家把農具放好後,向尚禮家走去,看看是誰來了。

剛走到尚禮家門口,於秋英就聽到有笑聲從樓上傳下來。她收住了腳步、豎起了耳朵。笑聲過後,聽到一陌生的中年婦女的聲音說:“小丫頭長得挺可愛,我一看就喜歡上了。可聽你們的口氣好像她爸不同意,她爺爺、奶奶那一關更不好過,你們再做做工作,我回去等你們的好消息。我們還同意孩子到我們家後,兩家可以相互跑動。”

“那就更好了,就憑這一點,說不定這事就有成功的可能。”黃美珍認為事情成功的希望可能會從這個條件中產生。

這不是美珍的聲音嗎?不好,那個陌生女人可能就是要領養孩子的女主人。不行,我一定要阻止她們,否則老頭子怪罪下來,我可吃不消。

屋裏的兩個人剛要出大門時,於秋英先一步跨進了門,“呀,這不是圓圓的阿姨美珍嗎?怎麼要走了?噢,這位阿姨是……?”於秋英指著陌生女人問美珍。

“阿姨你好,她是我廠裏的同事,聽說寶寶長得好看,叫我領她來看看。”黃美珍因撒謊,表情很是尷尬,像小孩偷了家裏的東西被大人發現後,把手藏在背後搪塞的樣子。

“我看不會吧?美珍,圓圓是叫你阿姨的,她是你的親外甥女,更是我們高家的人,你們可不能背著我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啊。”於秋英又轉向陌生女人,“這位阿姨,來看看孩子可以,你請坐。可我今天把話說死了,我那小孫女是不會送人的,請你們再也不要動這腦筋了。”

“噢,阿姨,我今天也隻是來看看,我雖然喜歡這孩子,而且很想領養這個可愛的孩子,但當然要征得你們的同意。既然你這樣說了,我也就沒有非份之想了。說句心裏話,這麼可愛的孩子,換了我也是不舍得送人的。”

陌生女人看上去很有教養,於秋英馬上換了一副和藹的臉色說:“這我就放心了,這位阿姨是通情達理的人,聽了你這話我心裏舒坦,你們請坐,不要站著說話。”又轉向美珍,“美珍,快叫這位阿姨坐,我去燒兩碗雞蛋茶,你們也不要客氣,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就好。”

“阿姨,不要去麻煩了。不好意思,打擾了。”陌生女人連忙打招呼。她心裏坦蕩,說話也坦然。

於秋英看那陌生女人,穿著打扮不一般,不像種田人的樣子,是個體麵的女人,說話又斯文,看上去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阿姨,你忙吧,我們要走了。”黃美珍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己本來不想趟這渾水的,都是娘不好。當然也怪自己多嘴,弄得裏外不是人。今天領著人家來,心裏本來就不安,剛才被於秋英不冷不熱、不軟不硬的說了一通,就更不好受了,心裏萌生了負疚感。自己年紀輕輕的,思想還不如一個長輩開明,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心裏越懊喪。便拉著陌生女人像被抓的小偷又馬上被釋放似的離開了姐姐家。

樓下的話大部分被樓上的黃麗珍聽在耳朵裏。她抱著熟睡的孩子送兩人到樓梯口時,聽到婆婆的聲音後就站住了腳。一直到美珍她們走後,她才抱著孩子進了裏屋。上床後,她唉聲歎氣地想心事。這下可好了,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孩子沒送成,反而弄得裏外不是人。事情怎麼會弄得這麼糟,等這小東西長大後,知道了這些事,她還會把我當媽嗎?黃麗珍越想越難過。不知不覺兩行眼淚就掛了下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呢,都怪婆婆,這死老太婆,孩子是我的女兒,我要怎麼辦,關你們什麼事。

黃麗珍再怎麼怨恨公公婆婆,也不能跟他們翻臉,送孩子的事是擺不到桌麵上的。怎麼辦呢?看來真的隻好認命了。黃麗珍越想越恨,但恨誰呢?恨公公婆婆嗎?可他們沒錯呀。恨自己嗎?是自己生了個女兒,可自己有什麼辦法呢?恨老公嗎?對!恨老公沒出息,是老公使自己生了女兒。還有恨這小東西怎麼不投個男胎。但恨又有什麼用呢?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算了,認命吧。想到這裏,黃麗珍心裏反倒仿佛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