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在了身後,一直拖到後來,險些讓他和秦望昭的重逢,多出好多年。
他走的時候是傍晚,賀冉冉涼了心,沒有出門送他,隻是默默的開了對門的窗子,目光一路遠送,直到那人背影再不可見,眼角淚如雨下,糊花了臉頰上動人的胭脂。她從清晨一直站到了傍晚,看著謝長安翻身上馬,然後在馬蹄的顛簸裏越行越遠,捂臉痛哭失聲,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本來就不屬於她的男人,連之前施舍的一席之地,也要收回去了。她是個好女子,言行舉止也從無過錯,隻是所愛非良人,強求不來,最後就隻能自食苦果,親近之人如他大哥,也隻能長歎氣一口,道聲早知如此何,又必當初。
秦望昭的前半生,閱曆算得豐富,住過深宮,踏過疆場,窮山惡水他也走過,留下的滿身傷,將他曾經的絕境逢生一一刻下。他享過人間榮華富貴,也熬過世間極致痛楚,卻從來沒有想過生不如死。可如今,他腦海裏瞬間掠過這個詞,隨即將牙板咬的更死,堵住一聲湧上喉嚨的□,隻發出一陣低沉破碎的悶哼,一股血漬沿著緊閉的嘴角淌下,沿著下巴滴到冰涼的石板上,在這死寂的牢房裏回蕩起微弱的回音,滴滴答答。
秦望昭覺得自己全身每一處筋骨,都在劇烈的散發著揪心的痛意,被撕碎血肉打散筋骨似的,疼的他眼前一陣一陣的泛黑,他身上明明沒有外傷,骨頭裏卻翻江倒海,有毒物,在他體內作祟。身體上的痛苦消磨著精氣,疼的他暈厥無數次,咬爛了嘴唇憋啞了嗓子,他素來性情堅韌,這些並不足以叫他生出絕望,真正叫他心寒的,卻是越來越模糊的神智,這幾日,他清醒的知道自己還是秦望昭的時辰,越來越短了,這具軀體的支配權,就快要不屬於他了。到時,他會成為別人手裏一個迷失自我的工具,而容頌語,要用他來做什麼……
從他被容頌語捉來,已經快兩個月了,最初他本來以為容頌語會拿他來要挾容頌辭束手就擒,乖乖跟他回寄語島,可他偏偏沒有。捉來的第一天,容頌辭帶著被點了穴的自己,躲到了蜀中某座山上的寺廟裏,就連這裏的和尚,也都是十二樓門下的人,他不由驚心,十二樓的勢力,到底多廣多繁雜,趙頻,有沒有意識到。
最開始幾天,容頌語將他丟在柴房裏,什麼也沒做,成天就是披著件豔紅色的大麾,在柴房外頭的院子裏曬太陽,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也不動,直到西下的日頭餘光都不見了,才晃晃悠悠的推門回房,隔日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起來。他這樣清閑,一點也不像勢力龐雜的十二樓樓主,倒像個了此殘生的八旬老丈。
也沒人短了秦望昭的夥食,一日三餐的照料著,除了素些,和外頭的假和尚一樣待遇。秦望昭就更加不解,容頌語費力捉了自己,現在卻當塊柴火似的屯在柴房裏,不劈不砍也不生火,那他捉自己來是要做什麼,浪費糧食?
秦望昭衝不開穴道動不了,嘴巴卻還是自由的,這麼一直被關下去也不是辦法,謝長安估計急瘋了。第五天的正午,他朝著院子小憩似的裏的容頌語問道:“容頌語,你捉我來,是想做什麼?”
容頌辭癱在樹下的躺椅裏,聞言翹了翹嘴角懶洋洋的笑了下,廣袖一甩,破落不堪的古老木門被勁力衝開,嘭嘭兩聲各自砸在兩邊的牆壁上,震下灰塵簌簌的落。
容頌語不發癲的時候,看著倒是和容頌辭很像,他現在很平靜,也很好說話,秦望昭直呼他名字,他也不在意,像是被古寺的幽靜洗禮了一般,好脾氣的淺笑道:“我其實沒打算捉你,也不想捉那個姓謝的小子,隻是你撲過去的神情哪……看著太像當年的頌辭了,他那時,也是那麼看著我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本來以為,我們會在一起一生一世……可後來,一切都變了,陸易沉把他搶走了,他就不再看著我了……我啊,說實話,有些羨慕,那個叫謝長安,你願意為了他舍身相救。你說他,當不當得起,你這樣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