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做過之後,魏銀才每天不是往吳夢卿的辦公室裏跑,就是打電話問她,打聽有沒有款子到賬。他像久旱盼甘露一樣每天晚上盯著天氣預報的播音員,希望他們嘴裏能吐出雨來。好不容易到了第四天,吳夢卿彙報說來了一筆款子。但這筆款子的數量對於公司的需求來說,好比杯水車薪。但不管怎樣,現在畢竟有了這杯水,雖然少,對解燃眉之急還是有幫助的。噪子幹得冒煙,濕一下喉嚨也是好的。魏老板立即通知供銷科用這筆款子去進原材料,叫辦公室主任馬上通知工人複工,免得到時候處處被動。
“魏老板,還有一件事我已經好幾次想和你說,但又不忍心。現在看來已經實在拖不下去了。”吳夢卿欲言又止。自從他與汪詩佩一起出去旅遊後,她故意處處避他。特別是汪詩佩做人工流產後,她與他的感情越來越疏遠了。
“夢卿,說吧,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嗎?”魏銀才知道,這句話現在說來很勉強。
“魏老板,幾家銀行都催著還貸。特別是建設銀行,你那老同學被調走後,更是催得緊了。還說,再要不還,你那老同學可能還要受到其他牽連。”
魏銀才剛才還為有一筆款子到賬而高興著,現在被吳夢提到還貸的事,那麼一點可憐的高興勁仿佛曇花一現,像剛點著的一丁點野火遇到傾盆雨一樣,立即沒有了影蹤。他顯得很疲憊地說:“夢卿,為了公司的事,我對不起我那位老同學。人家到王莊來,興致勃勃想幹出一番事業,結果栽在我這個老同學手裏,你說我作孽不作孽?”
“魏老板,現在不是作口頭檢討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怎樣還上這些貸款。還貸已成了我們公司的當務之急。”
“夢卿,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人家隻是不好意思老是催我罷了。我問你,我們現在一共欠多少貸款?”
“幾家銀行加起來共有五千多萬,我們公司內部的集資款也有二千多萬。兩塊加起來將近八千萬。”
魏銀才聽後頭嗡的一下,無力地靠在靠背上,微閉著眼睛作沉思狀。吳夢卿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大老板、和自己感情甚篤的上級,現在卻變得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樣子,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過了好一陣,吳夢卿以為他要睡著時,他突然坐直了身子說:“夢卿,你去谘詢一下,我住的那套別墅,抵押給銀行能貸多少款?這樣吧,能貸多少是多少。貸到了先把建行一筆到期的貸款先還掉。”
吳夢卿好像沒聽清似的說:“什麼?你要把你的私人住房做抵押貸款?”接下來一句“如果今後房子收不回來怎麼辦?”她沒有說出口。她感到胸口發堵,喉嚨發哽。這時,她真想把魏躍文他們在外麵開“天地人貿易公司”等事情說給這位共事多年的老同事、老搭檔、老情人聽。但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這事太複雜了。這不但牽連到魏銀才的家族,而且還牽連到自己的弟弟。再說,現在就是對他說了,又能怎麼樣呢?對公司能否起死回生,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啊,先救救急再說。這也算是對我那老同學的一點心意吧。”
“魏老板,這可是有風險的啊!”
“夢卿,難道你對我們公司的前途產生了懷疑?”
“魏老板,你難道沒有懷疑過嗎?說句心裏話,我是多麼希望我們的公司好起來啊!我雖然年紀還輕,但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我對公司的感情是可想而知的,是天地可鑒的。公司像我的孩子一樣,我一直想用我的最大努力來嗬護她,和你和大家一起管好她。可現在弄成這個樣子,難道我心裏不難受嗎?”這位漂亮得有點狐媚、甚至有點霸道的美麗女人動起了感情,她的眼睛潮濕了。但她不想說下去了,她知道,公司到今天這個樣子,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一份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