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未整理結束的遺物還原封不動地在顧長計裏的臥室放著,顧語聲拾起父親生前留下的一本攝影作品冊子,一幀一幀地翻看,忽而悲從中來,手抖得不像話,便又皺著眉頭痛苦地扣回去。
聽到殯葬公司負責處理事務的人員跟段景修的對話聲,顧語聲將相冊放回辦公桌上,從書房裏出來。
“都準備好了嗎?”段景修幾天最近也瘦了一些,那雙眼睛裏變得比往時更加暗沉了幾分。
顧語聲迎上來:“差不多。”不禁向他身後看一眼。
段景修仍然一副冰冰的臉孔:“不用看了,葬禮一結束那個女人就回紐約了。”
“Patrick,‘那個女人’畢竟是你母親。”
段景修苦笑:“我知道。不過,顧語聲,我和你不一樣,我們從小生存的環境就天差地別,所以你沒必要再來勸我。何況,她之前做的……在沒找到曾予爾之前,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去原諒她。”
顧語聲見他神情落寞,眉頭緊蹙,拍拍他的肩膀:“她會沒事的。”
段景修低聲說了句“但願。”,聳聳肩,裏外瞧了一圈,來到辦公桌前,撿起顧語聲放好的相冊,翻看起來:“白純沒跟你來?”
“她想跟過來,我沒有同意,她前陣子已經很累了。”
段景修點點頭,又隨手取出一本相冊,翻看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顧長計的攝影對象多集中在自然風景,像花草樹木,高山流水,都是在相冊子裏經常見到的,很少涉及到人像,而這本裏卻夾了幾張奇怪的合影。
“這個……”段景修拿起一張,凝神回憶,“這個不是……白純讓我畫的那隻吊墜?”
顧語聲走過來,接了照片,神經狠狠跳了下:“錦生……”
照片裏的顧錦生端著一杯琥珀色的香檳,微笑對著鏡頭,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女人頸上掛著的正是那隻玉石吊墜。女人個子高挑,身材纖瘦,手臂的皮膚白淨,手端酒杯,嘴角揚起,半側著身子,體態十分婀娜,頭頂的黑發高高地挽起,乍一看,有種怪異的直覺在顧語聲的心口衝撞。
他們看似並沒有交集,眼神,肢體,衣著,一切的一切,都那麼格格不入。
但很明顯,她一定就是與錦生息息相關的那個人物。
單憑一個背影,很難判斷這個女人的真正身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白純來認,刺激她回憶起更多當年的事。
可她現在懷著孕,顧語聲不可能沒有顧忌。
段景修將照片掃描,存進手機,說:“我知道你不忍心,讓我來查。”
顧語聲阻止:“等等,查可以,但是——”
“放心,你把她保護的那麼嚴實,我不會從她這裏下工夫。而是從這隻吊墜本身。你看——”段景修將其他照片一一擺整齊,指了指裏麵同時出現的坐席裝飾,還有桌上放著的拍賣會上專用的號碼牌,“假設,這真的是一場拍賣會,然後是錦生將玉石吊墜拍了下來,送給這個女人,但不知是什麼原因,玉石吊墜幾經輾轉到了白純手裏,白純很喜歡,畢業巡演結束後,就戴給錦生看,可沒想到錦生大發雷霆。白純被拒絕很傷心,可更另她傷心的是她去冷飲店的時候,發現了錦生和這個吊墜原來的主人在一起。”
顧語聲不覺開口,補充道:“而且,這個女人,應該是白純所熟悉、所信任的女人。”
“白純應該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會對鑰匙扣反應那麼大。她知道真相以後就立刻決定去莫斯科進修,所以她的老師才說,她之前一直很猶豫要不要放棄那次機會,可後來巡演一結束,她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段景修放下照片,無意中道,“可是之後呢?如果前麵的都成立,莫斯科,他們在莫斯科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