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然,看見他麵上現出一種不可置信般的訝色,視線倏地再次轉向衛自行。

“沒事了,我先走了。表哥你忙著……”

溫蘭看了眼衛自行,見他也正望過來,用目色提醒他記住方才答應自己的事,低頭戴上涼帽便匆匆邁步去了。後腦雖沒長眼睛,卻也仿佛能感覺得到來自於身後的四道目光注視。

等溫蘭的背影消失,謝原終於回過了頭,看向衛自行,皺眉道:“衛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自行哂然一笑。

“窈窕淑女,好而求之。我因傾慕,故而登門求親。”

謝原冷冷道:“你不適合她。這次便算了。往後還望勿要擾她。”

衛自行麵上的笑也漸漸消去了,神色轉冷。

“謝大人,你的表妹,見識恐不在你之下,適不適合,她自會判斷。我與她相識不久,如此求婚確實過於草率,她拒了我也在意料之中。隻我既鍾情於她,便不會輕易放棄。你的話,恕難從命。”

謝原眉頭皺得更緊,與衛自行相互望著對方,二人竟都有絲毫不讓之意。半晌,衛自行忽然悠悠開口道:“謝大人,我到這白龍城雖短短不過半月,卻頗有大開眼界之感。此城雖小,卻是臥虎藏龍之地。霸海的盜匪,消匿的刺客,前朝的遺患,你方唱罷我登場。還有謝大人你,一身本事,卻甘願屈就當這小小一個巡檢武官,實在是埋沒。若非明日要護欽使大人離去,我倒真想在此多盤桓幾日。”

謝原麵不改色,見衛自行盯著自己,淡淡道:“衛大人謬讚了。下官見識粗淺,隻會幾下粗陋拳腳,做這巡檢之事,靠的也是凡事盡心而已,當不起埋沒二字。似衛大人這樣,才真稱得上本事。護送欽使大人為要務。明日恐怕沒機會開口,下官便在此先祝大人一路順風。下官過來是尋吳直使有事,先去找他了。”說罷抬手拱禮,徑直往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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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自己離去後,那倆個男人又說了什麼,溫蘭自然不清楚。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回家後的整個下午裏,溫蘭的一顆小心肝便一直跳個不停,仿佛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

她自然知道衛自行應該不會在謝原麵前多說什麼。隻是這種感覺實在不太好。一直到了傍晚時分,從井裏汲水給滿院的花草都澆了個遍,又把邊上的甬道也衝得幹幹淨淨,弄得一身是汗,這才終於壓下了那種不安之感。

天色開始暗下來的時候,謝原終於回了。

溫蘭自然沒告訴馬氏自己去找過衛自行。馬氏自今早衛自行離去後,便一直在等他。等了大半天,見他終於回了,還在吃飯的時候,忍不住便說起了衛自行來求親的事。溫蘭看了眼謝原,見他目光正落在自己正夾菜的右手上,表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老太太挺激動地啪啦啪啦說完了,半晌沒聽到兒子有反應,有點不樂意了,道:“原兒,那個姓衛的人,到底怎麼樣,你倒是吱個聲。那人靠譜不靠譜?”

謝原這才像是如夢初醒,抬眼看向馬氏,道:“應或不應,還是以表妹自己的看法為宜。”

老太太對這回答,顯然很是不滿意。剛才還隻是隨口說說,現在卻是真的惱了,啪一聲放下筷子,道:“我一雙眼睛看不見,你表妹是個沒見過外頭世麵的女孩兒家,就是我們娘兒倆自己沒論斷,這才問你的。你娶不了你表妹就算了,如今有人來求親,說這話,不是等於白說?”

溫蘭有些尷尬,正要出聲調和下氣氛,卻見謝原也放下了筷子,看向自己,慢慢道:“既如此,我便直說了。衛大人出身世家,青年才俊,有著尋常人難以匹及的意誌和才幹,自然是女子的佳婿之選。隻是這樣的男子,往往又注重功利,或者說,誌存高遠,若成丈夫,妻子難免辛苦。所謂有失有得,就看她自己如何做想了。我看表妹是個極具智慧的女孩兒,她自己心中應早就有了決斷。”

老太太大約沒料到兒子會說這些,愣了片刻。想了下,覺著又似有道理,轉向了溫蘭問道:“三娘,你表哥說的也是。你的婚事,還是要合你自己心意為上。你覺著那衛大人如何?”

溫蘭見對麵的謝原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下午時的那種不安之感忽然又襲上心頭,竟不敢與他對視,轉而看向馬氏,勉強笑道:“我對衛大人並無想法。”

老太太哦了一聲,像是可惜,又像是鬆了口氣,道:“也好。咱們還是尋個踏實的人過日子好。我說常寧這孩子,怎麼這兩天都不見了……”

“老太太,你還不知道呢。常寧他娘找媒人給他說媒了呢。說女方是鄰縣的,家裏田地殷實。”

正進來的春芳順口便道,嘟了下嘴。

馬氏啊了一聲,一臉失望,等回過了神兒,趕緊摸著尋到溫蘭的手,拍她手背安慰道:“三娘,都怪姨母沒用,先前竟沒抓緊這事,白白錯過了個人。你莫急,姨母明日就叫媒婆過來給你再訪信。”

溫蘭知道她對自己一片關愛,心中感激,反勸了幾句。等吃完了飯送她回了院,自己去收晾在井台邊的衣物。抱了尚帶著太陽餘暖的衣物剛轉身,冷不丁看見謝原就站在自己身後,嚇了一大跳,抬起另隻空著的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埋怨道:“怎麼不發一聲?人嚇人要嚇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