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幕,溫蘭便是做夢也不會想到。

她肺部的空氣已經徹底耗盡了。現在,那裏痛得就像有刀在割,而額頭的血管漲得也幾欲爆裂了,幾乎是憑著一種本能,她一邊嗆著水,一邊往上而去,就在躍出海麵的那一刻,她發出了一聲尖叫。

她很快便被船上的人拖了上去。她聽不到身邊那些人到底在說什麼了,隻是趴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甲板上劇烈地咳嗽,咳到後來,口鼻中開始湧出血跡,最後當她睜開眼睛想尋找海麵上的自己的丈夫時,眼前忽然彌漫了一片紅霧,視線也變得模模糊糊了。

“謝原——”

她對著海麵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尖叫,隨即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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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蘭蘇醒的時候,覺到自己躺在一個什麼地方。第一感覺便是胸腔處還有一絲隱隱的痛楚,但在能忍受的程度之內。習慣性地再睜開眼睛時,發現眼前是一片光線不足般的昏暗。

一開始她以為是夜晚。但在試著睜大眼睛之後,很快便發現不對。

這種視覺上的昏暗,與身處暗室時的那種情形完全不同。倒更像是視力受損後的症狀。

她還沒來得及從這種震驚中反應過來,腦海裏便驀地跳出自己失去意識前的一幕。

她拿到了秘匣,上浮途中遭遇鯊魚,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她的丈夫出現了,替她引走了鯊魚……

溫蘭心髒猛地縮緊,整個人反射般地坐起身來,失聲叫道:“表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一個熟悉的聲音到了自己的近前:“你醒了?”

溫蘭一把抓住衛自行的手。

“他人呢?我的丈夫他人呢?”她的聲音裏滿是焦急和惶恐。

衛自行望著她,躊躇了下,終於還是道:“他沒有上來。我派了人下去在附近水域找,但沒找到他……”

溫蘭一把推開他,猛地便往外去,整個人卻砰地撞到了板壁上。

衛自行一把抓住她,遲疑道:“溫蘭,你……”,仔細地看了下她仍布了淡淡血絲的眼睛,隨即臉色微變:“你看不見了?”

溫蘭淚流滿麵,哽咽道:“放開我,我要下去找他!”

衛自行不顧她的掙紮,立刻將她帶著按坐回了床鋪之上,飛快地道:“你聽我說。此刻是傍晚,離你上來已經過去半天了。你的眼睛出了問題,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必須盡快醫治。我會留下人繼續在這附近搜索的,或者等待他自己出現,明白嗎?”

溫蘭心中自然明白,她的丈夫謝原,現在想要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讓她就這樣撇下他獨自在這陰暗靜默的深海裏,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我不走,我要留下等他回來!”

衛自行,用一種憐憫而無奈的目光看著她,口中安慰道:“好,好,都依你。先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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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這一年的冬,北方的京師下了一場雪,天地銀裝素裹。作為權力中心的皇城裏,也剛剛發生了一場劇變。經查,原七政門指揮使徐慶林與太子結黨,暗中策劃了一場企圖逼宮的陰謀,好在及早發現,陰謀並未得逞,徐慶林當場正法,太子被廢黜,朝中牽連大小共計三十五名官員,或殺或罷,不一而足。而原七政門千戶衛自行因立下大功,連升四級,領京師七政門指揮使之職,一躍成為繼陸終之後的禦前紅人,極得皇帝倚重,令其監察百官,整肅綱紀,百官見之,莫不戰戰栗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