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替我包裹傷口,看著那些血又迅速滲透,看著他又再次撕掉衣裳,繼續替我包裹。
我輕輕推開他:“不是這樣的。”我拿出膏藥,在自己的胳膊上塗了一層,然後再用棉布裹起傷口。
我抬起頭來,這少年本來衣服就破爛不堪,此刻更加襤褸。我眉毛挑了一挑,從包袱裏拿出一錠金子給他。
他一愣:“我不要。”
“拿著吧,給你的回報。”
“我不要回報。”
我嗤笑一聲,譏諷地說:“你當自己是佛,樂善好施不求回報?”
白光合掌:“我不是佛,姑娘,如果你要給我回報,請你……不要再殺人了。”
我立起來,繼續譏諷他:“如果殺手不殺人,她還是殺手嗎?”
他的俊臉漲得通紅,壓抑著憤怒說:“那我就跟著你,盡量減少你的罪孽。”
從這一天開始,天下第一殺手殺完人以後,必然會有一個英俊而沉默的少年出現,收拾著殘局,給那些死去的人“最後一絲尊重”。我覺得很滑稽,可是,我發現我竟然並不反感白光一路跟隨。
我從來不殺不能給我帶來金子的人,我想這是我留下白光性命的唯一理由。
湖水碧藍,天色幽暗,今夜無風,花香襲人。
將手浸沒在湖水裏,試著水溫,嗯,很舒服的溫度。我摘下麵紗,脫去衣裳,輕輕走進湖水深處。我在湖水中央唱起歌來。
然後我聽到岸上傳來一聲怪叫,回頭看,隻見拾柴火回來的白光狼狽地轉過頭去,大聲喊著:“無心姑娘,你怎麼可以如此失禮於人?”
我笑起來,嗯,這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裏第幾次微笑了?
他叫我無心,是因為有一次他詢問我的名字,我說,殺手沒有名字,殺手也沒有心。於是,他從此便叫我無心。
殺手沒有名字,殺手沒有心,殺手又怎麼會有廉恥?我可以當著父親的麵殺死他的孩子,也可以當著男人的麵洗自己的身體。我不知道快樂不知道悲傷,不知道夢想也不知道絕望。
我繼續唱著歌,碧藍的湖水洗滌著我沾滿血腥的身體,長長的發浸在水裏,閉上眼,我享受著難得的空靈。其實,沒有殺戮該有多好。
第56節:圓月·彎刀(4)
我想起多年以前,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小的孩童,我有兩位師兄和師姐。在樹蔭下,我看到英俊的師兄吻了師姐的臉頰。師兄摘下一束野菊花,送給師姐,還讓我做他們的見證。師兄說,要讓師姐做他最愛的娘子。
可是,第二天,師兄拿著那柄圓月彎刀,毫不猶豫地割破了師姐的咽喉,然後坦然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讓她在自己懷裏流盡最後一滴淚,最後一滴血,看著她本來鮮花一樣怒放的生命轉瞬煙消雲散。
師父微笑著看著麵前的這一切,對因為恐懼而嚇得瑟瑟發抖的我說:“記住,殺手,是沒有心的,更不會有愛。”
7歲那年,師父將我丟棄在茫茫荒漠中,讓我獨自麵對一群惡瘋了的野狼,第二天早上,她來尋我,將奄奄一息的我帶回家中。她說,那以後,我的眼裏才有了殺手的光芒。
14歲時,我和師兄為死去多年的師姐上墳,我為師姐采來很多野菊花,然後看著師兄將它們插滿墳頭。我天真地說:“這些花,還缺了點顏色。”師兄不解,我已經抽出彎刀,刀光掠過,師兄咽喉深處的血飛濺而出,灑落在野菊花上。
我至今記得,那些野菊花,沾滿鮮血的野菊花,風一吹,就飄得滿山遍野